关了门，蔺陨在屋中静立了片刻，到底没有忍住，悄然走入内室。远远看着床上微微隆起的一个身影，耳中听得他平稳的呼吸，心中才安定下来。

看了一阵，他方转回来，换下夜行衣后在椅上坐下。

一路奔波，连日思虑，明明已累到极致，但只要闭上眼，便有无数狰狞可怖的黑影在脑海中翻滚起伏，根本无法得到真正的休息。那是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仿佛被绑缚了手脚，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挣扎向前不敢回头，却又似乎根本已无力再支撑下去，随时都会倾身而倒，再爬不起来。

蔺陨紧紧皱着眉，终于伏在了桌上。

无论如何都要睡一会儿，睡一会儿才有精力应付之后的事。

无论如何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因为还有承诺尚未兑现，还有……债未偿。

天蒙蒙亮时洒进窗纸的淡淡曦光将蔺陨惊醒。他直起身，有什么东西从肩头滑了下去，蔺陨低头，一张薄毯落在他脚边。

他怔了一怔。睡得极浅，本应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醒觉，这毯子是何时披在身上的？而且忠叔进来的话，开门的声音不可能自己听不到。

心头一跳，他抓起薄毯仔细看了看，猛然起身向内室走去。

床上的人还如昨夜一样，呼吸匀长，仍在安睡。虞玦蜷着身子侧卧在一边，头埋在枕里，发丝覆住小小精致的脸庞，铺散在被褥枕畔。他睡觉的姿势跟从前一模一样，乖巧得让人心疼。熟睡的梦里似乎都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于是两只手紧紧互抱在一起。

一瞬心痛，几不可抑。蔺陨差点就要走过去，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就跟习惯做的那样。

可是他不能。

不能。

不能！

这辈子都不能！

床上人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片刻。

虞玦淡淡开口，声音仍带着惺忪睡意：“你吵醒我了。”

蔺陨一滞，如果目光可以发出声音，他确实很吵。

哑声道：“该起了。”

虞玦目光流转，落在他手上的薄毯上，他又看了他一眼，解释：“我占了你的床。”

蔺陨扯了扯唇，“素闻虞国九殿下无心无情，怎么也会对敌人心软？”

虞玦看着他，眸光清亮：“蔺陨，我们是敌人么？”

“你说呢？”蔺陨转过身，声音冷淡，“起床，今日要送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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