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其实我不是很想。

坐进车里的方盐呼哧喘粗气, 脑子里全是出门时的那一眼——

周岩的脖子上插着个东西，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鲜红是那一刻仅存的色彩, 带走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抖个不停的手用力攥成拳头, 也依旧止不住抖动，方盐紧闭双眼, 越不想去回忆越非要去回忆，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演中体验逐渐加深的恐惧。

路子愿瞅瞅他，沉默地启动了轿车。

二十分钟后，一座地下停车场里。路子愿停好车，扯掉自己的假发。

方盐睁开眼, 满是不知身在何方的迷茫。

他看向路子愿，路子愿正在把玩一只大号玻璃杯，杯里插着根手指粗的玻璃吸管。方盐瞳孔骤缩, 杯子是他喝啤酒的杯子, 杯壁上还有残留的啤酒泡沫，那根吸管，没记错的话, 是插在果汁杯里的。

“看见他是怎么死的了吗？”路子愿说话又变成了听不出情绪的腔调。

方盐摇了摇头。

路子愿拿起那根吸管，修长的五指灵巧地转来转去, 突然，吸管重重撞在厚厚的扎啤杯上，端口碎裂，断处是好几个锋利的尖角。

方盐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岩的脖颈为什么会喷血不止，这玩意扎到颈动脉上无异于一个放血的血槽, 比刀更狠更要命。

路子愿把碎玻璃全装进杯子里，推门下车。

方盐急忙跟下车。虽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他清楚现在不是问话的时机，他几个月来第一次从精神病院里溜出来就碰上周岩被杀，周岩是什么人，他名义上的情人，前阵子才被精神病院拉黑的家属，拉黑理由是刺激病患，被刺激的病患就是他。而周岩出事时他又刚好在现场，目睹了凶案发生的全过程，这种巧合说出去谁信？

偏偏他还是个病情逐渐加重的精神病患者，简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背锅对象。

有那么一个瞬间，方盐十分恐惧，比得知有人要害他而他对所有一切都一无所知时更强烈的恐惧，可望着前面缓步行走的路子愿，他又迅速镇定下来。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故意陷害自己，事实也确实如此，路子愿拿走的杯子和吸管是他们在酒吧里用过的、唯一会留下他们身份痕迹的物品，那种混乱的场面还有这份谨慎的心思，方盐由衷叹服，并不由自主地把路子愿当成了主心骨。

主心骨带着方盐绕到停车场的另一头，一辆白色越野车的车灯闪了闪，路子愿拉门上车。

方盐眉梢轻挑，跟着上了车。

还是来时那条坎坷的路，方盐没想到回去会比来时更艰难，在换了三回车之后，一辆跟他们开进城那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小轿车被藏进巨大山石之后。方盐帮忙推山石时才发现这块很有沧桑感的石头是假的，分量刚好是一个成年健壮男人能够推动的极限。

“咱们不能弄出亮光，回去的路可能会很难走。”

路子愿伸出一只手，方盐自然而然牵住。

二人回到精神病院时已近黎明，然而暴雨越下越大，天色半点没有亮起来的趋势。

方盐死狗一样坐在地板上，浑身湿漉漉黏腻腻，不舍得就这么上床，也没力气去洗澡。

路子愿冲洗干净换好衣服出来才发现他瘫在地上，小脸煞白煞白，两只泥脚肿得像发面馒头。皱了皱眉，路子愿打横把人抱起来便往浴室走。

“你自己洗还是……”路子愿猥琐地打量方盐，方盐明知他是故意的也没力气跟他较劲儿，他朝浴缸扬扬下巴，路子愿勾起唇角，去给他放热水。

“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滚！”

~

方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过来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肚子上盖了条毯子。他很想看看自己此时此刻呈现出的是种怎样奇葩的状态，然而昨天的长途跋涉透支了他太多体力，坐是坐不起来了，于是他用帕金森后遗症的手摸了摸自己胯骨。

有条裤衩。

知足了。

卸下这口气，方盐又睡了过去。

许是过了最累那股劲，再度入眠的方盐频繁做梦，一会是周岩被人刺穿动脉倒地而死，一会是白衣女鬼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一会白衣女鬼又幻化成周岩的模样，口口声声说着“还我命来”。

……

才经受过鲜血刺激的方盐面对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表现很淡定，任由他们大呼小叫犹自岿然不动，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梦自个儿散了，留给方盐满眼的黑。

方盐便醒了过来。

“啊！”

没被梦吓着却被眼前的大白脸吓掉半条命，方盐下意识抡起拳头，可惜拳头才到半路就被大白脸的主人拦截成功了。

路子愿顺着他的手摸到手臂，捏来捏去很像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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