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拾捌 交易
拾捌交易
风铃挂满黑色的尖塔,连绵不绝响起来,如同鬼哭。
舟行雪坐在塔上观星,一双眼看尽星辰变化,想要卜算什么。可由于在做梦,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卜算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卜算。
卜筮之术影响天命,容易遭到反噬,更容易折寿。他这条命如今不是他自己的,如无必要,他是不会起卦的。
可这时他焦急迫切地卜算着,急切地想要预知什么东西。但天不遂人愿,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卜算出来。
皮肤雪白、披着白纱的巨人面孔浮现眼前,巨人的声音如同洪荒之音,像从很远的地方漂泊而来。
“你要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解脱。舟行雪想问,他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解脱。
但被冥冥中一股力量强迫着,他最终说出口的是,“未来。”
“未来?”巨人轻轻笑了。那笑声古怪,是属于人的,不属于神。毕竟神话中的神明是绝不会有“怨毒”这种情愫的。
“没有未来,大荒不会有未来。生灵死尽,永不超生,这就是唯一的未来。”
舟行雪醒来时浑身酸疼,像被什么巨物碾过了全身,骨头都险些断了。
他还活着。
他松了口气,不知为何,隐隐还有些失落。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可又实在不能死。
上官鹤年对他可谓是“良苦用心”,吃准了他师父是他的软肋,特意留在最后报复他。
然而他忽略了,他能在道尊这个位置上坐两百年,无论怎样的软肋也要被迫磨平了。
有那么一瞬间,就算他知道那个师父是假的,也想就那么死了,跟他去算了。
可他不能。
幸运的是他的骨头没有真的断了,只是酸痛。他脖子也酸,这枕头也许是太高了,险些叫他落了枕。
一只生着层薄茧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透着几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小行雪,睡醒了没有?”
那只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挪开,手掌覆在他脸上。他张开眼,由于眼睛酸涩,便眨了眨,睫毛一遍遍刮过那只手的手掌心。
那只手稍微僵住了,过一会儿慢慢挪开,舟行雪这才再度见了光。
颇有些刺眼。
还不如那只手留着替他遮光呢。
舟行雪想及这茬,忽然想到,他不会特意用手替他遮着光吧?
再想了想,也不至于。毕竟魔主真对他有意这种鬼话,花归楼自己听了都未必信。他没醒时没有意识,花归楼演给谁看?
花归楼那张鲜明的脸在眼前放大,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上来。
舟行雪直接伸出只手,手掌拍在了那俊美的脸上。
“归楼兄,差不多得了。”舟行雪道,“好好说话。”
“我也想好好说话。”魔主无辜地眨眨眼,好似自己是什么纯良无知的小白兔。“可是我的腿被天行君枕酸了,好好说话不起来。”
舟行雪一怔,这才发觉被他嫌弃太高了的枕头原来是花归楼的腿。
他慢慢坐起来,权当无事发生。花归楼这皮糙肉厚的,又不是普通人,枕一会儿会酸才怪。再说了,他那会儿不省人事,又不是他吵着要枕的。
舟行雪给自己解释了一通,然而看不见他侧脸上被压出的一片薄红,和耳朵上的一绺红晕。
他去看四周,场景有些熟悉。他瞥见一座老旧而年久失修的神庙,忽然记起来了,这是他两百年前,初见周野渡的落霞山神庙。
看来花归楼把他带上来了。
这小小的神庙经过两百年风霜雨雪,连梁柱的红漆都褪了颜色,角落里结着蛛网与厚重的灰。
舟行雪静默一会儿,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周野渡呢?”
花归楼指指自己的右脸,“亲一下,本座告诉你。”
花归楼倒也不指望舟行雪真能下嘴,更不指望他能跟个小姑娘似的被他逗得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他就想看这人偶尔吃一次瘪。
谁知道舟行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当真凑了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于是魔主风化成了一块红脸的石雕塑,半晌说不出话。传闻中不苟言笑的天行君几乎趴在他怀里,被香料腌入味儿了的呼吸就在他耳畔。
“不够?”舟行雪那羽毛似的,撩拨着他的笑声掠过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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