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肃州地势高,多山,是皖州到京城的必经之路。山路虽多,却因修建得十分宽敞,倒也安全。
山路边缘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那悬崖有多深,并无人知晓,唯一可确认的是,一旦坠落,绝无生还的可能。
而卿蔚与戚屿眠坠落之处,是整个山路中最安全,又最危险的地方。
安全就安全在那里山路宽广,若非走到崖边,是绝不会发生坠崖意外的。危险则危险在那里的悬崖崖壁十分光滑,人掉下去即便摔不死,也是上不来的。
悬崖之下,数千丈处,有一个山洞。山洞就在悬崖的正中间,从没有活人知道它的存在,而看过它的,不是掉落时不经意的一瞥,就是挂在洞边一棵孤零零的松树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反正下场就只有一个——死亡。
然而这从未沾染烟火之气的山洞中,竟燃起了篝火。
戚屿眠坐在洞口,看着旁边松树上挂着的那十几具骸骨。有的应是被鸟类啄食过已经坑坑洼洼的好像随便碰一下就会分崩离析,死了没有上千年估计也有几百年了。有的干干净净地一看骨密度就很高,应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估计死了没几年。
一般情况下,对着一堆骸骨,多少会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可戚屿眠已经对着这骨头好几天了,在这种连鸟都很少会飞过的地方,能有几具骸骨已经算是亲切了,他甚至都已经给它们取好名字了。譬如那具几百上千年的,姓高,名尔夫球,毕竟除了形状之外不论是表面的坑洞还是颜色都很像。那个眼眶尤其大的,叫大眼萌妹,超级贴切。还有那个手指骨纤长的,叫贝多芬,那手不弹钢琴可惜了。
大眼萌妹离洞口最近,戚屿眠捧着下巴看着她,嘴里絮絮叨叨地控诉着:“人到底是变态到什么地步,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么高,这么高!”激动时他双手一上一下地张开比划着,“这么高掉下来,怎么就没摔死他?!胸口中了一剑,怎么就没流干血挂了?!”
每每想到当时情况就会生气起来,戚屿眠站起身来,回头看着篝火旁闭目静坐的男人:“老子当时为什么要抓住你的手?!”
卿蔚缓缓睁开眼。
嘴唇缓缓张开。
他说:“多管闲事。”
戚屿眠要疯了。
时间回到五天前。
从悬崖上坠落的那一刻,戚屿眠认为自己这次绝对是死定了,因为太过笃定,以至于他掉下去的那一秒就吓晕了过去。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四周虽黑暗,却不是冥界,摇曳的烛火,却不是炼狱之火。
他见卫王正坐在篝火旁,脱了半边的衣服,露出了胸口上一个指节长的口子,那位置离心脏很近,血迹却已经干涸了。
戚屿眠深吸了口气,这才慢慢明白,自己还没死。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一个山洞,此时洞外已经黑了下来,唯有这一片烛火和篝火旁还算亮堂。他走到卫王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伤药。
九死一生,他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低头帮卫王上药。
这伤是因他而起,心里总不是滋味。他默默地帮他包扎好伤口,又给他穿好衣服,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拿着根棍子捅着篝火。
捅着捅着,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火堆上正架着只鸡烤着。
是只鸡,而不是鸟。
“鸡?”他用棍子指着那只鸡,震惊道。
卿蔚掀了掀眼皮:“是鸡。”
他嘴角颤了颤,又指了指四周明亮的烛光:“蜡烛?”
“是蜡烛。”
他又扑到卫王面前,扒开了他的衣服,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这……这是……”
“这叫细布。”
“神TM的细布,老子TM是跟你学识物的?!”戚屿眠气急,连爆粗口,他喘着气,怒道,“你TM故意掉下来的?!”
卿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用说,是默认了。
戚屿眠胸口上下起伏着,瞪了卿蔚半晌,却见他毫无反应,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阵无力感让他颓然坐了下来,用力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他喃喃道:“这算什么?老子差点被吓死,这算什么?老子以为自己舍身救人很伟大,这算什么?”他忽然想起一事,“你故意帮我挡剑?”
“否则?”
“……”否则老子以为你爱上老子了!戚屿眠差点脱口而出,他用力抿住嘴唇,脸色阴沉沉的,“那我刚才腰被扎了一下……”
卿蔚手一伸,食指和中指间,一根细细的银针在烛光中闪着光芒。
前世今生,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戚屿眠气得急了,反而不想说话了。
他默默地坐着,用树枝捣鼓着火堆。那只鸡已经熟了,飘着好闻的香气。他本来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打算动弹的,可那鸡的味道太香了,肚子已经率先举起了白旗,咕噜噜地叫得欢快,他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卫王。
卿蔚冷冷道:“布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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