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陪伴

李小云见二人没说话，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们还磨蹭什么，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快带我回家吧！”

李狗儿趴在父亲的膝盖上，懵懂纯真的眼睛眨呀眨地，问：“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你不就在家里吗？”

李小云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李狗儿便又重复了一次，李小云这才懒洋洋而又眉飞色舞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我有爹娘有哥哥，从来就没有什么弟弟。也或许有，可我弟弟肯定不是你。”

李小弟闻言倒不觉得伤心，反而一脸习以为常，同他爹道：“哥哥又发癔症啦。”

李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李小云，径自往屋内走去：“他说得对，他不是你哥哥。狗儿，进屋。”

李狗儿懵懵懂懂看着李小云，直到李父又叫了一声，他才连忙起身跟了进去。尤听他道：“爹，哥哥就是哥哥，爹也在胡说。”

李父“哐”地关了门，在屋内喝道：“从今日起你就没有哥哥了！走，你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李狗儿一阵无话，不多时似是明白了什么，哭道：“狗儿有哥哥，哥哥！你别走！”他敲打着门，可那门应是被父亲强行关住了。

李父的声音又从屋里传来：“你要回哪里便回哪里，以后两不想干！”

李小云叉腰道：“我爹娘既然已经派人来寻我，你自然是留不住我的！要不是没钱，我早就去找我爹娘啦，还要等到现在！”

他们的方言艰涩难懂，方白木完全听不明白，然而却从各自的表情和声调中听出端倪。

他皱了皱眉，道：“你爹把你养大，就算不是亲生父亲，也不能这样对他。”

关你什么事？李小云张口正欲呛声，一时又想起此刻还得凭借这两人回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不用管他，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方白木真想把他丢在这里。

然而念及方家的收留之恩，再想到李小云会有现在的性情恐怕也是幼时突逢变故所致，于是硬着头皮道：“若你希望，现在就走吧。”

李小云唯恐他反悔，立时跳起来，冲到拴在歪脖子树下的马旁就要往上爬。然而还未及他触及马身，只感觉衣角被什么东西一钩，随后一股大力将他甩向身后，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围观的村民本就看他不顺眼，此刻见他吃了亏，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坐在地上的李小云半晌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呆愣愣地看着那个高大俊美的男子翻身上马，驱马来到那个子稍矮一些的男子身旁，朝他伸出手。

方白木看着卿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未出鞘的剑将李小云钩过来甩在地上，也呆住了，又看到他伸出来的手，便下意识地握着那只手上了马，再低头看了眼李小云，这才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就见李小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他思索了一阵，也不再理他。这人的性子，得改，吃了瘪长点记性也好！

李小云哭，却也不敢说什么。一是暂时不敢惹恼他们，怕他们不带他回家。二是卿蔚戴着个冰冷冷的面具，那眼神比面具还要冷些，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也不敢造次。

于是他只能哭哭啼啼地跟在马屁股后面，时而小跑时而快走，一步也不敢停，只盼着回到家中，让他爹娘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人。

行至半路，一辆马车迎面而来。两边碰了头，卿蔚将李小云交给驾车之人，让其先行护送他回京。

方白木原本是打算让李小云同他一起回去的，可他还得去跟阿蒙汇合。李小云却迫不及待地想入京，于是他也没有强留他，请那人直接将他送回方府。他虽未曾提前通知府里，但只要方家人一相见，什么都不必说了。

而此刻，寻回了真正的方家四少爷，他也不再是方白木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方白木，可这一刻彻彻底底地跟这个身份撇清了关系，他多少还是有些惆怅。

两人一路无话，他兀自伤感，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时马儿已经停了下来，眼前的却不是密道出入口，而是一望无垠的草地。

远处是绵延的山脉，面前是一马平川。寂静的天地间只闻呼呼的秋风声。狂乱的风卷起他的头发和衣角，他不禁张开双臂，在这一片广袤无际中突生出一种天地之间唯他一人的孤寂。

静静地坐了许久，秋风吹得他瑟缩起来，一件氅衣兜头罩下，某种淡淡的檀香味道扑鼻而来，是卿蔚身上特有的香味。

他拢了拢那氅衣，探出头来，回头看了看身后露出里面玄色劲装的卿蔚，道：“你也冷吧，我们回去吧。”

卿蔚长身而立，遥看着远方，道：“无妨。”

他便也滑下马，走到卿蔚旁边坐了下来，又拍了拍旁边：“那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卿蔚当真随他席地而坐。

他歪头看着他，蓦地笑了：“卫王今日称得上是平易近人了。”

卿蔚不语。

他渐渐止了笑，屈起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有点惆怅地道：“从今天起，我就不是方白木了。起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我是很在乎这个身份的，因为是它让我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归属感。没了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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