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这天下到底跟谁姓？

贺行舟看完了信也听了巧月姑姑的解释，他沉默半晌，将久跪不起的巧月姑姑叫了起来，沉声道：“朕会让人下去调查的，姑姑先回去吧。”

“多谢陛下隆恩，奴婢家人是无辜的，奴婢相信陛下一定能还他们一个清白。”巧月姑姑眼眶绯红，又盈盈屈膝朝贺行舟拜了一拜。

陈荣德送巧月姑姑出去，看着相处多年的朋友心力交瘁，陈荣德轻叹一声，宽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姑姑且宽心。”

“皇后娘娘当年也爱这么说。”巧月姑姑疲倦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来，显然是想起了朱若烟，“她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笑着，困难在她眼里都算不得什么，以前无论遇见什么事，我只要看见她，就会放下心来。”

陈荣德也笑了起来：“娘娘确实是一个心胸宽广的活菩萨……哎哎，咱们俩果真是老了，怎么都开始回忆往昔了？”

“是老了，想想那年小殿下才这么高。”巧月姑姑笑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眼角的细纹携带着岁月的痕迹，“天天哭闹不肯去读书，就想着让娘娘带他去玩，你瞅瞅，这才多久啊，小殿下成了陛下，小小殿下都有他当年这么大了……”

谈起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两个孩子，巧月姑姑好似就有说不完的话，她的命是朱皇后救回来的，朱皇后死前对她和陈荣德都很是器重，所以即便后来巧月姑姑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她还是选择继续留下来照顾贺行舟。

为了还朱皇后的恩情，她将美好璀璨的一生都锁在了这富丽堂皇却冰冷无情的深宫之中。

看见巧月姑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陈荣德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也不枉他将朱皇后搬出来了。

送到门口，陈荣德说：“姑姑且先回去等着，一有消息我马上会来通知你的。”

巧月姑姑对他行了个平礼，笑道：“那就麻烦陈总管了。”

通往外面的是一条鹅卵石小路，巧月姑姑身姿亭亭脚步规矩轻盈，像极了一只高贵优雅却不骄傲冷漠的鸟雀，陈荣德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底不知怎么的突然泛起一阵悲凉来，眼眶微微酸楚，就好似巧月姑姑这一去啊，两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了。

陈荣德后来想，其实有些事情是有先兆的，比如下雨前有电闪雷鸣，比如天灾前动物会慌乱逃窜，比如朱皇后去赴那场死亡之约前曾将他和巧月姑姑唤到身前，赐予了他们一些东西，吩咐他们好好照顾太子殿下。

可那时他还不明白，他也像巧月姑姑一样心中抱有期待，希望贺行舟真能为巧月姑姑一家平反，一切都像朱皇后说的那样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朱将军进宫的时候脸色冷若冰霜，他长得高大威猛，昂首阔步朝走过来的时候即便是陈荣德都忍不住朝旁边退了两步。

他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要找贺行舟，陈荣德在旁边伺候着，只见他先规矩地行了一个军礼，在贺行舟允许之后才朗声道：“臣不同意处置王二！”

他说这话时陈荣德正给贺行舟斟茶，闻言双手微微一抖，很不明显，但贺行舟还是注意到了。

陈荣德跟巧月姑姑的关系贺行舟是知道的，他待陈荣德倒好茶，便状似不经意地说：“你去外面候着吧，有需要朕会叫你的。”

放下茶壶，陈荣德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心底却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些，贺行舟既然叫他出去，明显就是不想让他听见接下来的对话了。

“那老奴先退下了。”陈荣德下去时悄悄斜眼看了朱将军一眼，一脸的气势汹汹、势在必得。

“臣觉得王二非常有用……”这是陈荣德离开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聊了一个时辰，陈荣德便心慌了一个时辰，那王二究竟有何种本事，竟让一向以“低调”为准则的朱家人亲自进宫为他求情，还是求一个枉顾国法的情。

朱家是陛下母亲的娘家，又在铲除赵党这件事情上立了功并且依旧如往常那样循规守矩不插手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这次诛灭南朝叛军也是他们家的功劳，但朱家还是没有趁机索要更多的赏赐和职权。

这样安分守己的世家贺行舟自然是要尊重着的，并且于公于私皇家都还欠朱家一些人情，如果朱将军以此来劝说陛下，那恐怕陛下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沉稳的脚步声将陈荣德从思考中惊醒，朱将军走了出来，进去时还冷冰冰的脸现在如沐春风，他抬手摸了摸极短的胡茬子，粗犷的眉毛得意地飞扬着，看起来心情非常好，显然是万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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