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泰晤士报》:
讣告
5月30日,怀特海文勋爵、皮拉斯特银行前资深股东,于久病之后在他法国昂蒂布的住所去世。
“爱德华死了。”休放下手里的报纸。
梅茜在他旁边,两个人坐在火车车厢里,她身上是一件夏天穿的深黄色、带着小红点的套装,帽子上系着一条黄色塔夫绸丝带。他们要去温菲尔德学校参加讲演日活动。
“他是个堕落的废物,不过他母亲会想他的。”她说。
十八个月以来奥古斯塔和爱德华一直住在法国南部。尽管他们以前的作为令人不齿,但联合集团还是支付他们与其他皮拉斯特股东相同的津贴。他们两个都成了残疾人:爱德华是梅毒晚期患者,奥古斯塔则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大部分时间都得坐轮椅。休听人说,尽管身患疾病,她依然在当地成了英国人社区的一位无冕女王,她为人做媒,调停纠纷,组织社交活动,传播各种社交规则。
“他爱他母亲。”休说。
她好奇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这么说?”
“除了这个,我再也想不出他的任何优点了。”
她深情地笑着,吻了他的鼻子一下。
火车喀嚓喀嚓驶进了温菲尔德车站,他们下了车。托比已经在这儿待了一年整,而这也是伯蒂在校的最后一年。这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梅茜打开阳伞——那是用跟她衣服一样的花绸布做的——两个人朝学校走去。
自从休离开这所学校,二十六年来发生了很大变化。老校长鲍尔森博士早已去世,方庭里立着他的雕像。新校长接过了那根恶名昭彰的白蜡杆,但他不怎么使用它。四年级的宿舍还是在那个毗邻石头礼拜堂的老牛奶场里。但他们也建了一座新楼,里面的礼堂可以容纳所有的学生。教育方面也变好了,托比和伯蒂除了学数学和地理,同时还学了拉丁文和希腊文。
他们在礼堂外面见到了伯蒂。这一两年他已经长得比休还高了。这孩子生性严肃、勤奋,也很守规矩,不像休当时那样总惹麻烦。他继承的大多是拉宾诺维奇家的遗传,休觉得他跟梅茜的哥哥丹很相像。
伯蒂亲了他母亲一下,跟休握了握手。“出了点儿小乱子,”他说,“我们的校歌歌片儿不够了,就让四年级生拼命抄。我得过去抽他们,让他们赶快。演讲以后我再过来。”他急匆匆地走了。休满怀爱意地看着他,怀旧地想,没出校门之前,学校的事情简直都是天下大事啊。
然后他们见到了托比。现在的小男生不用戴礼帽也不用穿双排扣常礼服了,托比戴了顶硬草帽,上身穿了件短外套。“伯蒂说,演讲会结束以后,我可以去他的房间跟你们喝茶,假如你们不介意。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休笑了起来。
“谢谢你,父亲!”托比又跑开了。
在学校礼堂里,他们惊奇地遇见了本·格林伯恩,他显得很老,也很虚弱。梅茜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率,说:“你好,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的孙子是优等生,”他粗声粗气地说,“我来听他发言。”
休吃了一惊。伯蒂不是格林伯恩的孙子,老人知道这事儿。难道他晚年后心肠变软了?
“坐我这儿。”格林伯恩命令道。休看了看梅茜,她耸了一下肩膀坐了下来,休也跟着坐下。
“我听说你们两个结婚了。”格林伯恩说。
“是上个月,”休回答说,“我的第一任妻子对离婚没有异议。”诺拉跟一个威士忌推销员住在一起,休雇了一个私人侦探,几天时间就弄到了她通奸的证据。
“我不赞成离婚。”格林伯恩的声音很干脆。接着,他叹了口气,说,“但我到了这个岁数,也不能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了。这个世纪就要过去了,未来属于你们,我祝你们好运。”
休拉过梅茜的手,捏了一下。
格林伯恩转向梅茜说:“你要送这孩子上大学吗?”
“这我负担不起,”梅茜说,“付这学校的费用都够难的了。”
“我愿意出这笔钱。”格林伯恩说。
梅茜感到惊讶。“你真太好了。”她说。
“我几年前也应该好一点儿,”他回答说,“我一直把你当成只图钱财的那种人,这是我犯的一个错误。如果你只为了钱,就不会嫁给这位皮拉斯特,我把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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