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周国境内, 君羲和云笙还在看着鬼泣留下来的记忆。

在看完有关降龙之术的记忆之后，他们终于明白小乞丐所说的降龙之术的施术者一直留在周国境内未曾离开，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君羲把自己的身体留在了周国, 他的魂魄还有鬼泣的刀魂被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凤霄，以梦仙的力量从深渊中带出来, 并匆忙地赶到了封城。

君羲在镇压九条阴龙和拯救封城百姓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没向任何人解释过当天发生的事情, 云笙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说对不起，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而君羲也明白为什么云笙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选择原谅他, 原谅当年的他对封城百姓们见死不救的这个事实。

因为云笙知道，苦心经营了数百年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全部落空, 对当年的君羲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要再痛苦一万倍。

在封城事件之后, 只剩下魂体的君羲就一直带着云笙在凡间过平凡的日子, 教云笙习字练武。

直到画面猛地扭转——

眼前, 雷电肆虐, 大雨瓢泼, 苍茫的雨雾之中, 连绵群山拔地而起, 直冲云霄。

山上奔驰着数不清的凶禽猛兽，生长着无穷无尽的奇花异草, 灵气飘渺的仙人们飘然而立, 一条足以登天的古老青石板铺成的阶梯从云雾最浓厚的地方延伸而下，穿过层层阻碍, 一直通到山脚下，并铺展到君羲眼前。

是昆仑山。

早已被君羲以秘法封印的仙山，在鬼泣的记忆中得以重现。

凤霄站在山脚下，撑着一把油伞。

他应该已经等了很久, 因为他肩膀的衣裳全都被雨水湿透，紧贴在身上，露出衣衫下的肩骨形状。

见到君羲之后，凤霄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无声地拦住了君羲试图登山的脚步。

他的手指很漂亮，指尖带着淡淡的玫红，在雨水的浇濯下，犹如一枝被露水沾湿的白梅。

凤霄：“我不会让你上山的。”

君羲向前走，与凤霄相对而立。

凤霄：“君羲，颛顼后人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已经尽到了身为一个神君该尽的所有责任，你从来都不欠任何人！”

君羲：“凤霄，我答应过云笙。”

凤霄：“你答应过他什么？”

君羲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站着。

凤霄抿了抿唇角，血色全无的脸上，唯独眉心的一点红痣，鲜艳欲滴。

半晌，将手搭在君羲肩上，凤霄娓娓劝道：“君羲，如果你是答应过云笙要护他平安，那么你便不该上山，因为今日是云笙凭借自己的意愿登上的昆仑，是他亲自做出的选择。”

“如果你是因为答应过女娲神君和伏羲神君要恪守保护凡人的责任，那么你也不该上山，因为你职责已尽，所有的悲剧都不是你造成的，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受你的控制。”

“如果……”

他还要再说，脖颈间却架起了一柄寒刃。

君羲的声音温煦平和，不笑自弯的唇角也显得他看起来风轻云淡。可握在刀柄上的指尖却因为用力太过而泛白，全然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

“凤霄，你让开，我要上山。”

凤霄没有躲避，他甚至又向前挪动了一步，任由鬼鸣的刀锋划开他的颈子，带出鲜红的血。血水混着雨水从他淬玉似的颈项滑落，将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染湿，显出一种支离破碎般惊心动魄的美。

他的话里带着讥讽，挑眉将君羲看着：“君羲，你现在是想杀了我么？”

“原来你我之间上万年的交情，竟然比不过一个凡人跟你在尘世度过的十余载。”

君羲的手在抖，话里透出苦涩：“凤霄，让开吧。”

凤霄在大雨中站着，挺直了胸膛，任由雨水和血水将他整个人浸透，毫不避讳地与君羲对视。

在绝地天通存在的漫长岁月里，他是唯一坚信君羲身怀苦衷，并不断地为他辩解争论的人。

也是在君羲被降龙之术困住之后，拼尽大半仙力，沟通阴阳，将君羲的魂魄从肉身中带出来的人。

可现在他被君羲刀剑相向，脸上却没有哪怕一丝的委屈或者被背叛的愤怒，眼神里反倒带着同情与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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