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黑色的石面上蜿蜒着潮湿的深红色水线，如蔓延无边的血路，交叠错落地隐匿在默长的死寂里。

“嗬嗬，嗬嗬~”

艰难的呼吸声，微弱地响起。

男人因为惊惧和痛苦而紧缩的眼瞳渐渐涣散，嘴角大张着，如同一条窒息濒死的鱼。

他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袖袍搅乱成团，夹杂着黄灰色的杂草和黑泞的湿泥，变得脏污不堪。

临死前，他不甘地挣动身体，将脸从泥泞中抬起，努力尝试着想要看清凶手的真身。

可四周俱是黑暗。

除了模糊闪现过的一抹红色——

秾艳如血，倏然而逝……

“嗝”

眨了眨眼，君羲打了个嗝。

是被噩梦惊醒后憋出来的惊吓嗝。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出租房大白墙，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空气中充满了松脂的清香，无垠的林木层层叠立，微风拂过，树影婆娑。

斑驳的光点从枝叶的缝隙间散下，将草尖上晶莹的露珠映得如闪动繁星般耀目。

君羲心中惊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梦中梦？”

先梦|凶|杀|案，醒来居然还在梦里，而且还旅游到了原始森林？

不愧是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回手掀开被子探出脚，打算干脆趁这个机会在梦里好好转转。

因为现实世界里的他已经因为|病|毒的关系半年多没有出过门了，再加上今天不用上班，想睡多久睡多久，心里自然也就没什么顾虑。

却不想，下手处只觉得濡湿一片。

“……不会是尿床了吧？”君羲原本想要下床的脚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一个成年人还会尿床这个事就…感觉…非常懵逼且尴尬…

“呀，呀，呀，”孩童啼哭似的叫声尖锐刺耳。

听到异响的君羲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足有丈长的巨鸟成群结队地从天空盘旋而过，双翅亮如铁鳞，长喙状如弯刀。

巨鸟群行间，飞沙走石，树折石裂，连大地都跟着咆哮的风劲而一起剧烈地颤抖。

吓得伸出被窝的白脚一下子缩了回去。

正迷茫的时候，君羲感到身侧传来一阵腥风，向旁扭头，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条又长又红的舌头。

舌头灵活地卷了卷，停在了距离他的脸不足尺长的距离。

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男人的脸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侧，大张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男人面无表情，瞳仁全白，下颌以下全部浸在泥土里，竟是连脖子也瞧不见踪迹。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的缘故，直到舌头几乎贴在脸上，君羲勉强聚焦的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根舌头的舌面上居然布满了手掌长短的白色倒刺。

君羲：“......”

“一定是昨天开会太累才会这样噩梦套噩梦，”君羲闭眼，慢吞吞地躺下后盖好了被子。

“幸好今天是周末，要不然肯定得迟到了。”

虽然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下床换床单，但是刚才那群大鸟还有旁边那个男人的大脸实在是太过吓人。

他不敢下地。

人在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时，下意识地会在大脑里形成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逻辑。

对于一直接受唯物教育的君羲来说，做梦，就是对眼前这些不可思议事情的最好解释。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君羲慢慢地回想起了自己已经走过四分之一的前半生。

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狗的他。

上学的时候就是家和学校，工作之后就是公司和出租屋。

万年不变的两点一线。

一切奇遇和偶然在他这里都不可能出现。

嗯，果然是在做噩梦。

“叽里咕噜”

闷闷的响声从被子里传来。

被子下面鼓起来的一团蠕动了一下，复又平息。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空腹声，一只白细的胳膊从被里探出来，并把被子慢慢地往下扯。

被饿得实在没办法装睡，君羲只能试探着露出眼睛，想要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发现视野里出现的不再是怪异的原始森林和各种奇怪生物，而是一片漆黑。

就跟他平日里半夜突然起夜时候看到的景象没什么两样。

“终于醒了，我得把床单换一下。”

长长地吁一口气，君羲正打算起身，刚探出被窝的脚却又缓缓缩了回去。

脚：有被累到。

头顶不断掉落的水滴淅淅沥沥地淋着，将君羲几乎打成了一只宛如出水芙蓉般新鲜又可爱的落汤老公鸡。

那些水顺着睡衣的领子滑进胸口和后背，凉得他打了个激灵，脸颊也因为羞愧而有些发烫。

“真是没想到，我……尿床居然尿出了鲸鱼喷水的效果。”

明镜似的蔚蓝天空之上，一只肉眼望不到尽头的巨鲸正伸展鳍羽缓缓游过。它庞大的身躯如山岳般巍峨，将太阳的光线完全遮盖，这才使得君羲刚才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巨鲸在天空中姿态优雅地翻动身体，并不断从后脊喷射出足有丈高的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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