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喝醉了
秋枕梦送走御医, 赶去前院见汪从悦。
此时还不算很晚,正值黄昏,暮霭生寒, 天边的斜阳朦朦胧胧, 仿佛晕开的画笔墨痕。
汪从悦大概刚刚应酬过,身上还带着酒气, 离得近了, 能闻到他衣衫上沾染的脂粉香气。
他正坐在床榻上,坐姿还算笔直,衣襟开了, 手有些颤, 试了好几次都没把衣裳脱下来。
这估计是到教坊司或者哪个象姑馆应酬去了,像这些地位比较高的官员,一般不屑于也不敢,跑到民间开办的青楼楚馆去。
秋枕梦眯了眯眼睛, 快步上前。
“小哥哥,我帮你脱。”
她的手刚刚伸向汪从悦肩膀,汪从悦便动作极快地拍了上来,十分精准,力道不轻, 狭长的眸子也瞪着, 口齿不清:“放,放肆!”
说着, 汪从悦居然又将衣衫合拢了,摇摇晃晃起身,尽量维持着步子的规整,边走边喊小厮:“归雁, 归雁!”
这什么毛病?
秋枕梦赶紧跟着走过去,问道:
“小哥哥,你这不是刚回家,又要去哪儿啊?我让红豆拿醒酒汤去了,你就是要出门也得先喝一碗啊!”
眼见她近前,汪从悦面色一沉,勃然道:“止步!”
他声音较小,喊起来声调也不高,可能别人会害怕,但秋枕梦完全没让他吓住。
她疾步上前,汪从悦眉毛就皱了:
“放肆,你,你曾经好歹也是世家贵女,一应礼仪分毫不差,如今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个小厮,就是素常跟着汪从悦的归雁,躬身行礼,话都没问出来,便听汪从悦发作道:
“我先说了要走,为何将我安置在教坊司里?传话下去,把车马备齐了走。”
“老爷,这就是家里啊,”归雁望了眼秋枕梦,低头道,“您看,这不就是秋姑娘吗?”
他搀扶着汪从悦在桌边坐下。汪从悦闭了会儿眼,又问道:“车马怎么还没备上?”
“老爷,这就是家里啊!”归雁苦口婆心地说。
汪从悦支持不住似的撑了头,眉毛还皱着。
“既然是在家里,”他含混地问,“姑娘在哪儿?”
“姑娘就在屋里啊!”归雁快哭了,他转向秋枕梦,“秋姑娘,您快给老爷说句话啊!”
“小哥哥?”秋枕梦站在原地,呼唤道,“你喝醉了!”
汪从悦一拍桌子,声音也冷了:“你怎么还在?”
“不,不是说叫几个人吹拉弹唱便罢,跑到客房拉拉扯扯像什么样,”汪从悦继续口齿不清地吩咐,“归雁,快把她赶走。”
“老爷,这是秋姑娘啊!”归雁说着车轱辘话。
秋枕梦已经有些明白了。
她叫过归雁,问道:“老爷这是干嘛去了?是不是有什么女子烦扰?”
好像还曾是个世家女?
“回姑娘,今日老爷与几位同僚吃酒,去了西院。”
归雁回头看了看汪从悦,他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了,低声道:
“几位老爷说西院那几个名妓回来了,点她们过来弹琴陪酒,其中一个不知做了什么,老爷便提前回了,一回来就喊姑娘您。”
“我知道了,去吧。”
秋枕梦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了。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官妓们陪官员喝酒,肯定是要坐在身边的,说不定还得摸摸小手喂喂酒。
况且去了的又是内廷官员,一群宦官,动手的比例,说不定比一般官员更多。
然后汪从悦经受不住,连应酬都推了,就跑出来了。
她心里乐呵,缓步走到汪从悦身边,低声道:“小哥哥。”
汪从悦像是睡熟了。
秋枕梦推了推他肩膀,本在小睡的汪从悦手比眼睛动得还快,一把攥住她手腕,旋即往旁边一推。
这力道对秋枕梦而言不算什么。
不过想想他平日的力气,和自己的力气,就能猜出来,这一下,估计对一个普通女孩子而言算是重的。
“小哥哥,你看看我是谁?”
汪从悦没睁眼,手狠狠一拍桌子,声音发寒:“本官不需人陪,快退下。”
想来是喝了太多。
红豆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屋,行礼道:“老爷,姑娘,汤来了。”
这下引得汪从悦恼怒极了,厉声骂道:“归雁!”
刚刚那个小厮低着头又进了屋。
“一个没走又来一个,你去把韶舞或司乐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怎么管教的人!”
归雁求救似的望着秋枕梦。
秋枕梦快笑出声了,挥挥手命他们先下去,醒酒汤先放到外间堂上。
她柔声道:“小哥哥,我是枕梦啊,你好好看看我。”
她瞅着汪从悦做出个睁眼的动作,然而没成功。
他恼了,面上微微泛起薄红,说话未免也重了:
“你好歹是个世家女,从小琴棋书画都学着,为人处世也教着,对个阉宦死缠烂打,是何道理?好不知廉耻。”
秋枕梦真是又气又笑。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觉得我是枕梦,这里面是家?”
汪从悦不语。
她认真思索解决办法,忽想起那天,汪从悦回来见她的时候,也是带了一身的脂粉气。
她还以为汪从悦变心了。
秋枕梦决定试试。
她再次靠近汪从悦,含笑问:“小哥哥身上脂粉味这么浓,难不成是出去寻欢作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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