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雨后傍晚, 天已经全黑。
空气里有青草的清新味道, 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 被风透过窗户缝送进来,一丝丝地凉爽拂到脖子上,贴着涔涔的汗意钻进毛孔,骤然舒张。
房间里有低低的响动。
黑暗里, 阮思娴感觉到自己贴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嘶”傅明予皱眉, 手掌摁住她的后颈, 声音低哑,“宝贝,你轻点。”
“你闭嘴。”
阮思娴的头埋在他脖子里,紧紧闭着眼睛, 另一只手用力拽着他衣角,轻微地颤抖。
她咬着牙, 极压抑地低声说“你怎么还没好我很累了”
傅明予低头,吐出的气息很烫,细密地亲她耳垂。
她贴着他的脖子,关了灯的房间黑漆漆一片, 放大了嗅觉和听觉,一切都很清晰。
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分说地包围着阮思娴。
分明是清冽的冷杉味道,此时也带着一股灼热的感觉。
空气里气息或压抑,或热烈,此起彼伏。
阮思娴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 肌肤却是细腻的。
温柔与细微的粗粝感并存,每次动作都像在挑动紧绷的弦。
阮思娴的呼吸越来越紧,紧张得睫毛都在颤抖,失去了对时间的度量。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突然一僵。
她抬起头,黑暗中看见傅明予紧闭着眼睛,眉心微颤,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
她半张着嘴,一时忘了呼吸。
在他缓缓睁眼的时候,她瞬间拉回了意识,飞快起身朝卫生间跑去。
昏暗的房间里,傅明予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用纸巾收拾弄脏的沙发。
丢了纸巾后,他走到墙边,抬手开灯,亮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客厅。
卫生间里的水声从门缝里透出来,持续了很久。
傅明予站到门边,试图打开,却发现被反锁了。
他斜靠着墙,轻轻敲了下门。
“还不出来吗”
“要你管”
阮思娴早就洗完了手,但是看见微红的掌心,呼吸还是没有平复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潮红,几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着脖子,好像她才是被摆弄的那个人一样。
太累了
怎么比操纵架势杆还累
几分钟后,她打开门,眼前的傅明予衬衫服服帖帖的,不见一丝皱褶,连领口都一丝不苟。
怎么能有人刚刚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却能在十分钟内恢复得像能立刻登上新闻联播一样
阮思娴低着头挤开他,“你走开,别挡我路。”
她走到客厅,傅明予的外套就丢在沙发上,刚刚似乎是被她压着了,乱糟糟地摊着,袖子还是皱巴巴的。
她弯腰准备拿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垃圾桶里的纸巾,还隐隐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她本来耳朵就还是红的,看到这一幕,太阳穴又突突突地跳起来,抓住外套的手心持续发烫。
下蛊了,绝对是下蛊了。
她多矜持,多符合社会主义和谐价值观一女青年,居然被他诱惑着做了曾以为一辈子不会做的事情。
傅明予在一旁系领带,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收紧,侧头见阮思娴拿着他的外套,说道“宝贝,把外套递给我一下。”
阮思娴想到他刚刚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叫着“宝贝”,火一下子烧到脸上,立刻把外套扔到他头上。
“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傅明予有些莫名,装作没听懂阮思娴的话,把外套取下来,搭在臂弯,上前一步拨了下阮思娴的头。
“嗯,那我回公司做事。”他垂头看了眼阮思娴,“早点休息,你看起来挺累的。”
阮思娴“”
怪谁怪谁
傅明予走后,阮思娴回到餐厅收拾桌子。
刚动手,就听见“啪”得一声,一个碗摔回桌子上,还滚了两圈。
阮思娴眼疾手快,立刻弯腰接住才防止损失一个碗。
然而她接住后,却闭了闭眼,心里很无奈。
突然有一种50公斤臂推白做了的感觉。
洗了碗回到书房,阮思娴拿出考试资料,带上耳机,准备清心寡欲地备考。
但是做题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的,这手就像不受控制一般。
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我就是断臂维纳斯。
手机突然进来一条消息。
郑幼安:
阮思娴
发现自己没有被拉黑后,郑幼安立刻把准备好的txt发了出来。
郑幼安我先给你说声对不起,刚刚给傅总打电话一直没接,就昨天那事儿,我胡说的,你千万别当真。我坦白我的动机我只是不想我家里撮合我跟傅总所以造了个谣,我当时是确定家里人不会说出去的,没想到还是传到你耳朵了,我真没看见过什么,那次去西班牙下飞机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全是我瞎说的。
傅明予否认后,阮思娴就想过,到底是郑幼安看错了还是她故意这么说的。
前者可能性比较大,毕竟郑幼安再讨厌傅明予也不至于黑他。
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见阮思娴没立刻回消息,郑幼安小心翼翼地敲出几个字。
郑幼安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阮思娴还没想好说什么,对方又发来一条。
郑幼安你们该不会还动手了吧
“”
那还真动手了。
郑幼安这件事是我的错,你们要是真分手了,我赔你一个男朋友
郑幼安年轻单身总裁不多,但是即将上任的有
阮思娴不用了姐。
郑幼安不不不,该我叫你姐。
阮思娴我们没事
郑幼安不用客气,是我多嘴惹了事,我应该赔偿一下。
郑幼安
郑幼安你们没事啊
傅明予之前忙着,没空接郑幼安电话,郑幼安自然是害怕了,以为他暴怒,游走在违法的边缘,也就不敢再给他打电话,转而去找阮思娴负荆请罪。
阮思娴知道了事情的前后,想了想,还是应该跟傅明予说一声,免得他事后回想起来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是她刻意隐瞒了郑幼安黑他的原因,说是她喝多了胡说的。
“她说现在就随便你想怎么样,要杀要剐随便你。”
“嗯。”傅明予一手接着电话,一手飞快签文件,淡淡地说,“嗯,知道了。”
以阮思娴从和电视剧中对霸总的了解,语气越是平淡,就代表越愤怒。
“你生气了”
傅明予“有点。”
霸总的“有点”自然不能跟一般人的“有点”比。
阮思娴又问“你是不是在考虑怎么报复她了”
傅明予轻笑,“不至于。”
从今年六月至今,三线城市郑家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几乎已经全部闭店,二线城市的占有率也岌岌可危。
外界不一定看得出来郑家的式微之势,但作为长期合作方,傅明予能从方方面面窥探其中一二。
况且从两年前郑家撮合他跟郑幼安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郑家的情况不容乐观。
傅明予抬了抬眼,迅速先签了个字,“不想跟她计较。”
“哦,这样啊。”阮思娴在电话那头也笑了起来,“你还挺大度啊。”
“我觉得我大不大度,你应该是最有体会的一个人。”
阮思娴轻哼了声,“我去看书了。”
傅明予“嗯这么晚了还看书,你精神还挺好”
“傅明予我告诉你,以后你休想进我家门。”
挂了电话后,傅明予笑了笑,放下钢笔,柏扬上来收走文件。
傅明予起身,看了眼时间,转头问柏扬,“我妈回家了”
“夫人刚下飞机。”
傅明予点点头,让柏扬吩咐司机,今晚回湖光公馆。
他比贺兰湘要先到几分钟,豆豆靠在他脚边,翻着肚皮求挠。
傅明予陪它玩儿了会儿,正要上楼换衣服,门口就有了动静。
贺兰湘满面春光地走进来,穿了件水亮的人工皮草,往灯下一站,整个人闪得像刚从百老汇舞台上下来。
她看见傅明予在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他,“哟,这谁呀走错家门了吧”
又回头朝司机招手“我家有陌生人非法闯入,赶紧报警啊。”
拎着行李箱进来的司机没忍住笑。
傅明予冷眼看着她,解开袖口,朝她走去。
他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体质有什么问题,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
贺兰湘摇摇曳曳地走到桌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项链,挂在手指上,转身面向傅明予,抬了抬下巴,“看看。”
傅明予只扫了一眼,对这种女人钟爱的东西不太有兴趣。
“很漂亮。”
“漂亮需要你说,我没眼睛吗”
贺兰湘晃了晃项链,落地灯下,吊坠发出淡淡的光芒。
傅明予抬了抬眼,“超出预算了”
“”贺兰湘一把收起项链,“俗”
把项链仔细地放回盒子里后,她才说道“本来我这次去那边呢只是想看个画展,可是莱斯特先生听说我过去了,非要我参加他的宴会,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人家都亲自来请了,我不能不给面子吧”
傅明予点点头,没接话。
这个莱斯特先生他听贺兰湘提过,是英国的新锐的珠宝设计师,今年年初跟中国的某个珠宝品牌签约,从此便常驻国内。
“然后我就夸了夸他今年获奖的项链,结果他二话不说就送给我了,盛情难却,我推都推不掉。”
贺兰湘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想低调的,结果他这么一来,宴会上所有女人都盯着我看了,真麻烦。”
傅明予闻言,有了些想法,慢慢走到桌边,再次打开那个盒子,打量里面的项链。
贺兰湘还在后面表达烦恼,“唉,你知道瞿寻雁的吧,她一般都带佛珠的,对这些不感兴趣,是陪着她妹妹去的,结果今天也盯着我看了几眼,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唉,也是呢,这么美的东西,哪儿有女人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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