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杨柳依依
燕城的冬季安静又平和，时不时飘落的雪仿佛盖住了所有的喧嚣，让一切都变得懒洋洋的。
云柳的卧榻在这个冬天成了他最为不可或缺的物件，跟着他屋里屋外的跑。
定禅日常来云柳这里，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又窝在了卧榻上，只不过地点从昨天的屋檐下变成了今天的院中菩提树下。
今日的天气还算是不错，昨日的一场小雪还没有化去，只听到院门外有扫雪声。院内云柳懒得动，自然没有扫。
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日光映到院中雪上，明晃晃的刺人眼。云柳生的也白，阳光透过树枝撒到他身上，反着光，好似要羽化登仙。
他眼上蒙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布条，一身月白衣裙，腿上放了一本诗集，手中则把玩着一只白玉箫。头发披散着，懒懒的靠在靠枕上，不太开心的样子，见定禅来了，才强打起精神。
“云柳姐姐，你在看书？”
“是啊，毕竟我是个聪颖好学的人呐。”云柳这样和定禅打趣，不动声色地把信纸往书里塞了塞。
“那你为什么用布条蒙着眼睛？”
“因为光线太刺眼。”
“你可以回到屋里去啊。”
“不要，我想晒太阳。”
“可是你蒙着眼睛怎么看书？”
云柳看起来很随意地把诗集放到了一边，转头却十分准确地面对着定禅。
定禅想云柳现在该是不能看到他，可是总觉得他的视线穿过了布条正盯着自己，分毫不差。
云柳故作神秘地说:“小定禅，看东西不一定是非要用眼睛的。”
他故意绷着一张脸，努力做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想要唬一唬定禅。
小定禅听过他的话后却不说话了，他觉得云柳姐姐这话一定是蕴含玄机，是在教导自己。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说:“就像是了渡师兄有时弹琴时会闭上眼睛一样，是因为心中有，所以不用睁眼也能看到琴，是吗？”
云柳一脸欣慰地摸了摸定禅的小光头，说:“心中所想，目有所见。一切皆是法界处，凡所见色，皆是见心。都是如此道理。”不你师兄他可能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定禅自觉得了教导，学到了道理，心里很开心，凑过去去拉云柳的袖子。然后却被他手里的玉箫吸引了注意力。
他忍不住摸了摸这支古朴典雅的玉箫。云柳见他喜欢，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手，笑问:“怎么？小定禅想要？”
定禅摇了摇头，坦白道:“不是想要，只是很羡慕云柳姐姐和了渡师兄，你们都好厉害，知道好多道理，会做很多事情。”
云柳听到这话，眼中的笑意却淡了。
羡慕了渡啊……
还是别了吧。
云柳所知道的了渡，明明出身皇室，却因生母失宠而不受待见。还没长到大人膝盖高就被人下了蛊，还被自己外公送到异国他乡。如今不过安稳了十来年，被人刺杀，又要被他云柳骗，当真是无辜。
了渡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被理所应当的承担这些，因为他敏感的身份，因为旁人加诸他身上的妄念。
云柳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也无辜，但是好歹他有亲人可以相见，就算一直被软禁也可以偷溜出来，他还有恩师，有忠心的手下。
了渡也有恩师，但是他要离开了。离开渡厄寺的庇护，踏入红尘中。
红尘是什么，是七情六欲，是恩怨情仇，是剪不断理还乱。了渡的身份注定他要面对很多不想做的事，如果不做这些事，别人就会理所当然的指责他，惩罚他，并且美其名曰为他好，想让他回归正途。
但是在不同人眼中的了渡又是不同的，有人认为他合该言听计从，为别人带去荣光。有人则认为他心思恶毒，故意挡路。
了渡，注定前路坎坷。
云柳暗暗暼了一眼信，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挂不住了。
那是皇祖母寄来的密信，询问他过的可好，长久未归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云柳几乎是皇祖母一手带大的，他永远记得皇祖母的教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身陷困局勘不破，则选择当前的最优解，即便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
当前的最优解，就是带走了渡，掌控他的行踪。无论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朋友。
朋友……云柳以前没有过朋友，因为有人不希望他有。和他走的太近的人会倒霉。
虽然还不知道了渡是怎么看他的，但云柳其实不讨厌了渡，一开始就不讨厌。纵然一开始他念经念的很烦，云柳有些生气，但是气过了也就过了。后来了渡舍身救他，他就更不会讨厌人家了。
但他还是必须逼了渡离开渡厄寺，虽然是形势所迫，理由也很充足，但到底……云柳觉得愧疚。
这愧疚只能埋在心里，他不能把理由说出来，南华和西凉如今形势紧张，说了，两人就算不想也必须成为敌人。
时间过的太快了。云柳觉得自己前不久才让了渡动了下山的心，他当时一点也不开心，时间越过他越觉得心里愧疚，一眨眼就到了现在。
院门外的扫雪声还在。
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很准的，定禅察觉到云柳心情不佳，也不敢说话。看云柳站起来往外走，他拉着云柳的裙角也跟着走。
院外扫雪的是了渡，雪路湿滑，他知道云柳肯定懒得动，所以自觉帮忙打扫。
云柳一步一挪地靠近了渡，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了渡看了看云柳，又看了看定禅：“你们这是……吵架了？”
定禅圆圆的小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使劲的摇。
“那是……点心没分配好？”
定禅继续摇头。
云柳弯腰抱了抱定禅：“对不起，我不大舒服，吓到你了。”
定禅疯狂摇头。
“定禅师弟，你先回去吧。”
定禅一步三回头。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