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
我当即大怒:“他居然真的敢!小叔别哭!容洒家去会一会他!”
说着,我就要上楼报仇。小叔将我的腕子一拽,良久,叹了口气,问:“你当真想知道我和三娘之间的事?”
“啊?”我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是。”
他沉默了一阵,失神地往前走去。我忙不迭地跟上,挽着他的手,问:“小叔,慕容谦和你说什么了?”
他没回答,深邃的眸子望得很远,似穿过重重时光,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刚刚进入军营时,年少轻狂,看不过去的人事诸多,没多久便将千总大人打伤,按军法理应处斩,幸得有一人救下了我。”
“是瑾姨?”我问。
小叔摇头:“楚天绝。”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号在大燕的野史中偶有所见,同慕珩一样,也是个禁忌。据书里所写,他是位义薄云天、忠肝义胆的英雄,领兵有方,如战神临世。当年北曌与大燕的一役,全仰仗他,大燕才能成功反扑,直打到了北曌都城外。若非如此,今日的大燕盛世,只是一句空话。
只可惜,英雄薄命。没多久,他便死于陇下一战中,至于怎么死的,至今无人道得清楚。
小叔应该是知道我看多了野史,对楚天绝只淡淡一言带过,继续道:“那以后,我便入了他麾下。三娘也是同年替兄弟从的军,我们就这样遇上了。她巾帼不让须眉,在征战中屡屡立下奇功,很快得到了楚天绝的赏识。我们三人,在第二年便结成了异姓兄妹。”
还有这一茬,难怪小叔唤瑾姨“三娘”。
“三娘不爱说话,也不喜与人交往。受了伤,总是自己倔强地忍着。上战场杀敌时,那股狠劲儿,几乎让人忘了她是女子。但就是这样的她,却对将士无微不至,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说至此处,小叔眼里盛着满满的温柔,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只是有一丝愁绪始终挂在他脸上,挥之不去。
“等我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就那么爱上了她。”
“小叔……”
他阖了阖眼,像是在自说自话:“年轻时不会表达心迹,嘴拙更不懂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约三娘去看戏,我便去约了。三娘性子烈,每每都冷着脸将我赶出来。到了永贞六年,也就是二十四年前,我军被北曌一支先锋军突袭,我受了伤。三娘孤身翻了七八座山去给我采一味珍稀草药,险些坠崖。我好了后,再次去约三娘外出,那一回,她没再赶走我,反倒笑了。”小叔的嘴角似乎也有了微不可见的弧度,“她说,等她这次领兵从关山凯旋,就答应我,与我去看看山上的镜雪湖。”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小叔的表情只剩痛苦。
他动作迟缓地从怀里拿出一枚草编戒指,上面染了他的鲜血,红得刺目。他像一眨眼从几十年前的回忆里抽身而出,恢复了平常寡言的凝肃模样,只是盯着那戒指道:“那一年,楚天绝被定了谋反之名,死于陇下。三娘回来后,我与她从此陌路。”
“为何会如此?”我不懂,“瑾姨怪你没保住楚天绝?若是谋反,单凭你又怎么能保得住?还是,她怪你独活下来?”
小叔沉默,许久才道:“过去已然过去。我只望她一生无忧,却想不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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