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月华生_湘江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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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牛市是湘贵山区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距省城两百多公里。四周连绵的青山成了小城天然的屏障，锦缎似的武江从谷底穿城而过，将城区一分为二。唯一的主干道——建设大道连接着武江大桥，将东西两片城区串在一起。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城的工厂、作坊、商铺、酒楼林立。街头巷尾的梧桐树、枫树、银杏树见缝插针，掩映着矮旧的楼房。

小城居民以汉族为主，也有少数穿苗族服饰的山民散落在弯弯绕绕的青石板巷中，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他们的背篓里盛着各式待售的宝贝：新鲜的雁鹅菌、细细的笋干、毛绒绒的绿茶，还有白中带黑的苗银首饰……

暮色中，小城的灯光次第亮起。夜宵摊、歌厅、麻将室上演着传统节目。划拳声、杯盏碰撞声、打牌叫骂声与武江上“呜呜”的汽笛声混成一片，共同庆祝又一日的流逝。喧嚣间，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称兄道弟。掐指算算，隔两三层关系后，彼此都是攀得着的亲戚——毕竟小城太小，打个屁的功夫就可绕城一圈。

空气中，烤肉味、发馊的酱味、醉汉污秽物的酸味、豆腐作坊热乎乎的豆皮味、皮鞋厂刺鼻的皮革味，混合在山林草木清香里发酵。

住酱油厂家属区的冯晓晓，对这气息再熟悉不过。

酱油厂原是铁牛市响当当的好单位，下岗老工人津津乐道的是：八十年代初，外省来拉货的车排成长龙，客户绕着关系才能拿到足量的货。经济带动消费，夜宵应运而生。酱油厂生活区外围的摊位一个接一个，迅速发展成了颇具规模的“好吃一条街”。简单的路边摊，高档的酒楼，复古做旧的文艺店比比皆是。

“好吃一条街“后面的酱油厂生活区更值得大家骄傲。这个小区集资修建于八十年代中期。当年，这是小城里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不知引来了多少艳羡的目光。二三十幢工人房，六十平的经济适用房户型，清一色的水泥石灰外墙，真个气势磅礴。

小区正中心的三幢红房子是干部楼，尤其引人注目。这儿是一百平的三室两厅大户型，红色瓷砖外墙，住着酱油厂领导和核心技术人员。红楼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是出众的，住在楼里的人自带优越感。

冯晓晓是初二那年搬进红楼的。母亲尹桂花是发酵车间的普通工人，父亲冯大强是司机，按理她家只能分到工人区的经济适用房。

但铁牛市小呀！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就是人脉特别管用。冯司机开的是厂长的小车。近水楼台先得月。冯司机凭着厂长批条，转瞬冠以核心技术人员身份，分到了红楼三号楼西头五楼。

老邻居易宏伟私下里劝他，说顶楼住个屁呀！冬冷夏热，屋顶又易漏雨，不如在工人区弄个好楼层实惠。冯司机暗中嘀咕：老易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整着好好的大房子不住，那不成天下第一傻瓜啦？！光“干部楼”这三个字就带劲嘛！

冯晓晓也喜欢红楼。自搬进去后，她的见识与同龄人不同。她曾多次向闺蜜易子清描述领导家小车进、小车出的气势……眉宇间透着的骄傲，俨然她是整幢大楼的主人，有着足够的做人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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