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车门坐下，小包放在膝上，她忽然“哎呀”了一声：“钥匙也没拿。”双手合十向着李栗哀求，表情可怜又可爱，“拜托再等我一会儿，我让舍友送下来。”

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就打给那个叫罗罗的姑娘。

他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

五六分钟后，金倩向着车外张望，兴高采烈地招手：“这里这里。”

他似不经意地回头。

昨天仿佛刚刚掀过的一页，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画面就在那秒钟重新涌到他面前，少女明媚的笑颜，抱着课本走过体育场边……冷气充盈的书房，她问他这道题会不会做，气息微甜，瞳仁真亮，像他养过的那只小猫……酷热初降的夏天，他跟她在一起吃的第一顿夜宵，两碗面条，一屉生煎……她说对不起，眼睛里那些分明的晶莹的泪珠……最后的最后画面定格在那混乱的夏夜，她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他手臂，纷繁的发丝遮住了她大部分表情，他压抑着喘息，用手拨开，让它们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心头涨起难以言喻的酸热潮痛……他爱她，他曾经那样爱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她闭上眼睛，仿佛无法承受他眼睛或者他身体的热度，他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听见她唇边喃喃的一个音节：“痛……”

这四年里，他仿佛无时无刻都能听见这个字，醒着、醉着、做梦的时候，这声音就像一柄冰冷的剑，从容地切入他的身体，那冰冷的一剑滑过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不可遏。

他握紧方向盘，像一座岿然不肯移动的危城，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多用力，才能控制自己不痛呼出声。

耳畔仿佛能够听见血流淌时发出的轰鸣，剧烈地叩击在他耳畔，和着他一声声急促的呼吸，他以全神来贯注她的脚步声。

他侧过头，脸上是多年之前初见时的冷漠，冷漠之下的皮肤激涌着狂热的血液。

她认出了他。

她仅仅只是认出了他。

四目交投的刹那，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习惯性地、自欺欺人地把头低下。

两个人，谁都没有声张。

她把钥匙递给金倩，金倩喜笑颜开，连声道谢。

她没有等到车离开，而是迅速转身，回了宿舍，跑出很远，还能感受到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

[4]

一直到话剧结束，李栗还是只字不提关于她口中的罗罗，他记忆中的宋一的疑惑，在送她回学校的时候，仿佛无意地说了一句：“哪天有空，我请你们宿舍的人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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