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 孙循虽也有意留姚茂与石黑这一众部将在府上过夜,但对方却颇为有礼地拒了,直言要去城中大营陪兄弟们。
几人坚决, 孙循也不好再挽留什么, 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
倒是牧临川,却并未多加挽留, 相反, 除了刚见面的时候笑了几下, 其他时候倒是颇为冷淡的模样。
陆拂拂觑着牧临川的表情, 在心里吃惊地想。
这小暴君还在闹别扭呢。这可不是在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吗?
她本来就长于察言观色, 和牧临川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再摸不清楚他的脾气那就是二百五了。
小暴君其实是挺爱笑的, 似笑非笑、冷笑、嗤笑、装无辜的笑、大笑,情绪之生动丰富不像男主,倒颇有谐星的天赋。
但内心却十分疏冷。
你若越是算计他, 越与他虚与委蛇,这逼就笑得越开心。你若是对他好, 他反倒冷着脸, 有些无所适从了。
牧临川心里也感念这几人一路搏杀出来, 正因为如此, 反倒又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回到屋里, 拂拂拎着裙子在案几前坐下,双手捧着下巴,几乎是夸张地叹了口气。
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她那双眼睛分外澄澈,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人时仿佛要看到人心底去。
牧临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蹙起了眉头。
拂拂:“你就打算这么招待这几位将军?”
“不然呢?”顿了半秒,他嗤笑道, “难不成像你这般?”
陆拂拂闻言,想象了一下牧临川跟刘大耳似的玩抵足而眠地这一套,默了。
更加恨铁不成钢了。
明明之前折腾人家刘黄门不是挺从善如流的吗?怎么现在又不会收买人心了??
“你不是答应我要做皇帝吗?”
这是个好机会,拂拂精神一振,板起了一张严肃的小脸,循循善诱,毁人不倦…
呸!是诲人不倦!
“做皇帝你得会拉拢人心啊,不求你跟刘备一样一块儿吃饭一块儿睡觉,但至少得有个表示吧?”
当然,她说这话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打心眼里佩服姚茂石黑等人,更害怕他们如《帝王恩》里那般受委屈,他们值得最好的,她也愿意倾尽全力给他们最好的,以作报答。
看着少女兴致勃勃,精神奕奕地教他帝王心术,牧临川扯动唇角冷嗤了一声,有点儿好笑。
“我知道。”
“我本打算下一道旨意,给这几人一个正经的将军名号。”
说做就做,没多加耽误,便着人传了他旨意,姚茂与石黑等人各加了威寇等七品将军号,又将这支骑兵赐名为“亲御郎”,以示恩宠。
这旨意传到城中大营的时候,石黑那张黑脸再度涨红了,激动得眉飞色舞,他也不懂怎么谢恩,怎么表示,就忍不住上前紧握住来使的手。
攥得死紧死紧,仿佛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心里的激动劲儿。
“替俺谢谢陛下!!”
看得姚茂是哭笑不得,忙上前一步,将两人分开。“阿弟,你且松手,”
没看到人来使被你攥得手都快紫了吗?
来使被攥得面色青紫,冷汗涔涔,这才长舒了口气,偷偷将手别到身后,轻轻甩了甩。
“咳咳,诸位将军若无要事,仆这便告辞了。”
来使脚底抹油,大为汗颜,溜得飞快不说,待那使者走后,石黑还激动得兀自喋喋不休,扯着嗓门大声道:“嘿!这陛下倒也大方!”
“阿兄,从今天起,俺们可是将军了!!”
姚茂微微苦笑。
石黑没什么心眼,他却是知道的。
如今陛下手下无兵无将,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唯独就只有这天子名号。若说能赏些什么,也只有赏赐这些虚名了。
说白了,这将军名号只是听着好听,能不能被天下人承认还另说呢。
石黑却不愿意计较这么多,从前人们左一口将军,右一口将军的叫着,他心里清楚,他们这几人不过是杂牌将军。
哪像今天这样,正儿八经地领了将军号,被天子官方承认了这般扬眉吐气。说着便激动地要去给远在老家的阿母写信了。
姚茂看在眼里,也知晓他激动,笑了笑,也不泼他冷水,自去巡营。
石黑见了,许是存了几分炫耀的心思,忙追着他而去。
然而,今日营房里却怨声载道,众人一个个面色忿忿,直眉瞪眼地俱都在唾骂着什么。
待看到姚茂来,众汉子便团团将其围住了,其中一人咬牙道:“将军是有所不知。”
“将军是又封了号,又领了赏,可俺们低下这些军士呢?连顿热饭,连锅热水都没有!”
姚茂一惊,愕然追问道:“陛下没给俺们烧热水吗?”
石黑也怔住了,张张嘴,下意识地就想为陛下说话:“是啊,不至于吧?不就几锅热水吗?小气什么??”
“哪里来的热水?”对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刺史府里的家仆都说了!”
“他们也用不上!陛下来了这儿,把这儿当作行宫,什么好的全都供到陛下哪儿去了,哪里有俺们的份。”
众人越说越恨,咬牙切齿地叫嚷嚷了起来。
“俺早就知道,陛下看不起俺们!”
“既然看不起,今日这般惺惺作态又算哪样??”
说着将手中的干粮,狠狠往地上一掼。
“陛下王后他们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了!枉我们大老远奋力拼杀出来,连口暖和的都吃不到!”
石黑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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