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慧明东街北口地铁站B出口，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白潮T，发长至耳烫卷，背上背着黑色背包的男人正站在地铁口抽着烟，身旁躺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进站穿着风衣的女人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一阵风吹过，他小声咳嗽了一声，女人闻到烟味皱着眉抬头看去，心中怒火被他那抬头一笑压制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他舔了舔嘴唇，将烟头扔到地上一张被踩了好几脚的买房海报上，用黑色皮靴踩灭最后的火星，而后捡起捏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正是国庆前夕，地铁站出口前站了许多举着各色团旗的领队或导游，大小不一、功能各异的旅行大巴几乎占满了整条街。

他上了一辆尾号为188的金色大巴双层，上车时车内的女士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坐下，看了下手腕的表显示的时间，晚上七点二十，而后闭上眼睛躺下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这次的领班刘昀，欢迎大家来到野白菜旅行团，我们从七点半开始就正式进入我们的西北之旅了。在此我先点个名，咱们这车里都是一个人来的，这次旅途，我不仅包大家吃好玩好，还得负责解决各位的个人问题，是吧？能成一对是一对。”

领班刘昀戴着黑色鸭舌帽，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个子不太高，穿着红色冲锋衣。他拿出名单表，用手中的手持麦克风开始念出一个个名字，车内各处传来声音大小不一的应答声。

“最后一个，秦天。”

“你他妈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咬文嚼字？”

本来安静的车上突然传来了这样一句话，车内的人都看向他，领班也关了麦克风。

他身旁坐着的扎着小辨的摄影师知道只有他没应答过，为了化解尴尬，替他答道：“他打电话呢！”

领班笑着说道：“没想到咱们秦天看着斯斯文文，声音也温和好听，这性格居然这么火爆啊！”

车内传出一阵笑声。

秦天挂了电话，问身旁的男士，“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还像个斯文人？”

他刻意展示了自己T恤上浮夸的骷髅图案和大腿处的破洞，身旁的男生颇为肯定地点头说道：“像。”

“哪儿像？”

“你这模样，就好像女孩常说的那什么。。。。。。斯文败类。”

“有病！”

这是秦天第一次参团游，还是去西北大环线，知道这个团也是在网上偶然看到，觉得“野白菜”这个团名野，就二话没说交了定金。他也并不是想旅行，只是想做点儿事气死他爸。比如这种第一天就要连续坐二十几个小时的大巴，第三天经过无人区，几乎都是雪山沙漠这些信号极弱的地方的路线，就非常符合他的要求。找不到才好呢！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临行前用中性笔写了首诗，大致意思也不过就是小爷走了勿念之类的，经过细心安排，一共十个错别字，他书写时想到秦教授的反应就觉得颇为痛快。

他爷爷是颇为知名的儒商，父亲更是晗城大学中文系教授，也是著名的心理咨询师。

秦天从前也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可在一个月前给自己的人生定下了“三无”政策：无德、无能和无情。

一个月前，他开始变了。

从晗城到第一站西锦共需二十六个小时，晚上只在两个服务区停留。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尤其是昼夜温差大，晚上睡到中途被冻醒后，车内才开了暖气。凌晨一点在江城服务区停车后，大家想从行李箱中取厚衣服穿上。

当秦天第一个下车打开客车行李厢时，被氤氲的车灯照亮的一幕吓到了，“任他凄风冷雨，唯我春光明媚？”

“我靠。”车内只穿了内衣的女人回头骂了一句，而后不慌不忙地套上一件宽松略长的绿色毛衣，裹上风衣，推开秦天后离开了。

秦天看见行李厢内躺着一个人，上身没穿衣服，皮带被解开了。内灯在他外露的身体上覆上一层薄光，他躺在带着脏污的旧床单上，伸手取来自己的黑色T恤后坐起，而后穿上。

秦天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人，无论男女，都直勾勾地盯着行李厢内，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动作。用沉默掩盖羞耻，甚至以给人带来的观感模糊了人们对道德的审视，还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威慑力。秦天心中暗自吐槽道：“找鸡就找鸡，装个屁的逼？”

上车后，他坐在最后一排，戴着鸭舌帽，一路上不管车内的人如何回头看他，他都只是压低帽檐，闭上眼睛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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