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难舍
当夜幕初降,华灯初上时,夕阳还未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此时的天空能看见两种颜色,一种是热烈迟暮的红,一种是忧郁冰冷的黑。像是置于调色盘上的两个色块,安静地等待着融为一体的时刻。
在殷念的印象中,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天空,还是在布拉格读书的时候。平日时间被满满的课程和论文占据,难得遇到周末或假日,她就会出门走走。某个傍晚,她来到赫赫有名的圣萨尔瓦托教堂,发现大门紧闭着,却听见有人在里面用捷克语读着圣经: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这时候,远处传来巴扬手风琴动听的声音,她身边觅食的灰色鸽子受到惊吓,纷纷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殷念刚转过身,就看见了那样醉人的落日,伴着华丽的灯火,红与黑,明与暗,像是一场无声的交接仪式。
那时的殷念想,世界真美啊,余生我应该好好爱它。
而现在,殷念困在陆子栩的怀里,却看到了同样的景色。她忽然觉得光阴同自己玩了一场戏法,夕阳与云朵,路灯与行人都是它安排下的棋子,从这张地图,又挪到了那张。曾经的她满怀期待,却没有遇见王子;如今的她遇见了王子,满怀期待却被冻结冰封,长睡不复醒。
许久之后,陆子栩松开怀抱,轻声说:“我们回家好么?”
殷念却摇摇头:“不,我有自己的家。”
“好,那我送你回家。”陆子栩用目光示意不远的位置:“我的车停在天桥下,不嫌麻烦的话,就和我一起走过去吧。”
殷念还是摇头:“我不想坐你的车。”
她不愿回忆起一切往日缱绻,也不愿面对有关于他的一切物事,否则脑海里的机关就会被触发,点亮过去的满天星辰,炫目到让她忘了回家的路。
殷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陆子栩,我现在只想离你远一些,算我求你,别再跟着我。”
说完这句话,她以为会在陆子栩眼中看出从前一样的愠色,可现在,他的眉眼中只有云山雾罩般的哀伤,连阳光也驱散不了。
而殷念最怕看到的,恰恰就是陆子栩这样的眼神,她的心不出意外地揪了起来,牵连着五脏六腑隐隐作痛。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挤出一脸谄媚的笑,然后说:“我给你讲冷笑话吧,别不开心了。”然后不怕死地伸出手,揉他皱起的眉头。
可她如今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哪怕是扬起嘴角,最先落下的一定是眼泪。
陆子栩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说:“那天你走后,我在爸爸的书房里读他曾经写下的日记,我发现,自己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为亲情所困,将这个秘密埋藏了二十多年。那一刻,我忽然想找你说说话,后来才发现,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
殷念在他面前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她的双肩微微颤抖,咬着嘴唇,哭得不出声响。
陆子栩顿了顿,继而道:“没来得及和他说声抱歉,确实是我一生的遗憾。但是对于你,我再不会这样了。无论再历经多少年月,只要你和我都活在世上,我就会无限期地等,等到你能接受道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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