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北朝。
海棠花开满整个坤宁宫。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北朝皇帝秦煦坐在宫椅上,伸手接过佟薏递来的龙井茶。
“朕今日来此,是要拿走执掌太后寿宴的如意令。”
佟薏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为何?”
秦煦抿了口茶,薄唇轻启。
“雨凝想要。”
佟薏听得微微愣住,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男人。
“太后每年寿辰皆是皇后亲自操持,何时轮到她一个戏子头上……”
“放肆——”
秦煦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扬手给了佟薏一巴掌。
“雨凝现如今已尊为淑妃,休要这般说她!”
他的语气带着训斥和警告,丝毫没有在意自己那一个耳光甩得佟薏差点摔跤。
佟薏脸上火辣辣的,耳朵里也一阵轰轰作响。
眼见身穿龙袍的男人带着怒气离去,她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却眩晕着差点倒地。
“娘娘!”宫女阿素赶紧扶住佟薏,神情中满是担忧,“可是头疾又犯了?奴婢马上去请太医……”
佟薏摇头,眼前的一切已经出现叠影。
“莫惊动太医院的人,唤九公子来即可。”
九公子本名温九煊,是宫中御音坊的琴师。
但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药王谷谷主。
以琴渡人,以音愈疾。
片刻,一袭白衣的温九煊手持长琴入了坤宁宫,翩翩公子洁净而温润,眉宇间透着清冷之气。
他以红线缠于佟薏手腕,另一端系于琴弦之上,修长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
曲音过半,红线断裂,琴音戛然而止。
温九煊面色凝重了几分:“娘娘常年忧思,往日旧疾未得痊愈,如今已然影响到了五识,恐有性命之忧。”
佟薏微微一滞,往日旧疾……
她举着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腕上的金玉手镯不慎撞在桌角,碎裂落地。
“砰”
镯子落地,一颗颗小黑粒的药丸从里滚落出来,透着徐徐淡香。
温九煊眯了眯眼,捡起药丸嗅了嗅,神情中若有所思。
“娘娘这手镯戴了多久?”
佟薏恍惚道:“三年前封后大典上,皇上亲赐与本宫的同心镯,寓意并蒂同心,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温九煊拧了眉,“这药丸子是木蝴蝶和麝香炼制而成,长久之令人眼昏耳鸣,还可令女子不易……”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可佟薏已然听明白。
麝香——
“原来这便是本宫这么多年都无法怀上子嗣的原因……”她笑得有些苍凉,眼眶渐渐变红。
这些年秦煦在后宫佳丽中流连忘返,佟薏恪守皇后之职,从未有过半分怨言。
她总安慰自己,四郎心不在,可他情钟于自己的镯子还在。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的虚假!
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就没想过要她诞下皇家子嗣……
佟薏深吸一口气,用泛红的眼睛看向温九煊。
“九公子,本宫这症状……还医得好吗?”
温九煊轻轻一叹:“我给娘娘写个药方子,日日煎服可调理,但心病还须心药医,娘娘切记要保重凤体。”
“心病还须心药医……”佟薏喃喃念着,眼底有泪花闪烁。
一入宫门深似海,海誓山盟皆枉然。
那个男人,是她在这后宫的唯一解药。
如今,她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剂毒药……
佟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的温九煊,她只想去问一问秦煦,他这样对自己,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还是曾经那个日日盼君好的人儿,他却不再是当年那个情钟于自己的翩翩少年郎。
翌日,御书房。
佟薏拿着断裂的镯子要进去,却被苏公公拦在了门口。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吩咐奴才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佟薏稳着情绪,将阿素手中的瓷碗端给了苏公公。
“皇上每日辰时皆要服此养胃的药膳,劳请苏公公端进去吧。”
苏公公笑了笑,弓着身子没有伸手去接。
“皇上有话要奴才转告皇后娘娘——以后这种小事都不劳皇后动手,皇后若是有心,便带着如意令前来,朕自会继续喝你煮的药膳。”
佟薏脸色白了几分,青花瓷碗差点从手中滑落。
那个男人原来是因为如意令一事而不愿见自己……
“苏公公,本宫也有话想转告皇上。如意令是太后亲赐本宫执掌后宫之物,本宫断然不会交由其他嫔妃,若高雨凝想要,本宫等她爬上这个位置。”
苏公公露出为难神色,但还是低着头应下。
佟薏转身离去,忽的看到一抹亮丽身影摇摆着婀娜身姿缓缓走来。
“哎呀,皇后娘娘这是被皇上赶了出来吗?”高雨凝幸灾乐祸说着,神情跋扈。
“本宫的事,岂是你一介戏子可以嚼舌根的!”佟薏冷声说道。
高雨凝本是御音坊的一名艺姬,曾在万寿节将秦煦生母创出的惊世之作‘九天玄舞’跳得如出一辙,而被秦煦不顾身份卑微而收入了后宫之中。
佟薏的话戳到了高雨凝的痛处,她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装作毫不在意。
“那又如何?瞧瞧姐姐这寡淡模样,穿得比我宫女还寒碜,也不怕有损皇家颜面……”
佟薏攥紧袖中的帕子,冰冷神情中透着一丝与身俱来的尊贵与威严。
“高雨凝,纵使皇上再宠你,你也没资格这般与本宫说话,不要忘了尊卑。”
“呵,尊卑?你这备受冷落的皇后,还不如我这受宠的妃子,你跟我谈何尊卑?!”高雨凝嗤笑道。
佟薏心底淤堵的怒火在这一刻忍无可忍。
“本宫这就教你何为尊卑!”
说罢,她抬手便要给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一巴掌。
但巴掌还没落下,修长的明黄身影骤然出现,拦住了她。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御书房前伤害淑妃!”
秦煦一把甩开佟薏的手,然后如参天大树般将高雨凝护在了身后。
佟薏扯了扯嘴角,心底一阵涩痛:“她以下犯上,我不过是在教导她守后宫规矩。”
“规矩?朕今日便让你知道何为规矩!”秦煦眼底闪过一抹暴戾,转而对着一旁的太监说道,“苏公公传令下去,皇后殿前失仪禁足坤宁宫,太后寿辰前不得出来!”
缩在秦煦怀中的高雨凝眼底闪过一抹快意,随即假惺惺地劝道:“皇上,刚才是臣妾不好惹得姐姐不开心,您别生姐姐的气……”
“爱妃纵使有万般不好,也只有朕一人能说。”佟薏将高雨凝一把抱起,旁若无人地朝御书房走去。
看着紧闭的御书房门,还有里头传来的娇媚笑声,苦涩不争气地淹没了佟薏全身。
她心底的痛楚一寸寸蔓延,宛若剜心剔骨。
被万箭穿心的感觉,大抵不过如此。
当年他有多宠自己,如今就有多宠他怀中的那个女人……
佟薏命阿素将那冷掉的药膳倒进了花坛中,有些浑噩地朝坤宁宫走。
她想起了当年入宫前,母亲对自己的苦心全说和教诲。
“亦儿,自古帝王多薄情,他今日待你好,明日便会待她人好……娘只想你嫁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过得自在安逸……”
她还记得她当时信誓旦旦的回答——
“秦煦跟别人不一样,他曾许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心人,纵使他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但他的心始终只会给我。”
可如今呢?
那个男人的心,早不在她身上了……
佟薏在坤宁宫中禁足半月有余。
临到太后寿辰前夕,秦煦才派苏公公前来解了她的禁令。
寿宴当日。
凤鸣殿百花齐放,热闹非凡。
丝竹声不绝于耳,满朝皆贺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对殿中的歌舞表演连连称赞,亦对佟薏操办的寿宴感到满意。
“佟皇后,你为哀家做了这么多,有心了……”
太后夸赞的话音刚落,后方忽的传来一声咔嚓声,悬在高木架上的大鼓滑落,直直朝着太后凤椅袭来。
“啊!”
“太后当心!”御前侍卫以身阻挡。
秦煦赶紧拉着太后起身侧开,险险躲过来势汹汹的大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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