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值得吗
春去秋来，转眼间，十几个冬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凤昭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习惯性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眼角处，触感顺滑绒软。
是白羽。
想到这个，凤昭转过头看向了窗外，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远方。
十几年前，他救完秦墨言之后，就被小零从封印之地给拉了出来。
离开前，为了防止还在昏迷中的秦墨言受到任何伤害，他强撑着身体，在秦墨言的周身最后布下了一道防御阵法。
因此，出了封印之地后，他顷刻间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后来，及时醒过来的他，来不及给回九阙宫的小徒弟接风洗尘，就紧急闭关去了。
这次的闭关，一闭就是七八年。
凤昭缓缓地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身体不由得感到一丝疲惫。
这时，门外传来了几道敲门声。
“师尊，弟子可否进来？”
凤昭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阵推开房门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素白劲装的男子。
这名男子的模样相当俊郎，眉宇间透露着一丝傲气。
凤昭看着来人，不由自主地柔和了神色，开口略带关心的问道：“逸儿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进来之时，梁风逸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走到自家师尊的面前，随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弟子……弟子此次过来，是向师尊辞行的。”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曾经的少年郎都已经长大了。
五官硬朗，棱角分明，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股成熟的意味。
但是，就算如此，他每次在自家师尊面前，还是会忍不住如从前那般，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紧张；倘若是被自家师尊夸奖一句，或许还会跟个小孩得了糖似的，开心到飞起。
闻言，凤昭不由得怔了怔。
梁风逸不舍的看着眼前之人，眼眶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红。
“父亲此番传信让弟子回去，已经明确的表达了他有意将家主之位传给弟子。”
“所以……”说到这里，梁风逸抿了抿唇，“此番回去之后，弟子很可能就……不回来了。”
听到这一番话，凤昭顿时感到一丝恍惚。
回过神，他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小徒弟，淡笑着开口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为师的逸儿如此优秀，必定能在将来，做出一番伟业。”
“师尊！”
听到凤昭这些话，梁风逸眼中一直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犹如大水冲毁了堤坝，纷纷落了下来。
他骤然间跪在了地上，对着凤昭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情绪有些过于激动的说道：“弟子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拜了师尊为师！”
“师尊，往后等弟子有时间了，必定会前来拜访师尊，到时候……师尊莫要烦了弟子便好。”
在梁风逸下跪的那一刻，凤昭顿时一惊，紧接着，他立刻起身，绕过了案桌来到自家小徒弟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求之不得，又怎会厌烦？”
凤昭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已经早早得比他高了将近半个头的小徒弟，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道：“为师的九阙宫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
“逸儿，往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莫要强撑，也可适当的过来寻求为师的帮助。”
“无论如何，你都莫要忘了，你还是九阙宫白恒帝君座下最得意的弟子。”
听着这一番犹如誓言一般的话语，想起眼前之人曾经对自己的一次次维护与细心的教导，梁风逸的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了。
“师尊呜……你往后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凡事也不可硬撑着，看折子也不要看太晚了，每日的汤药也一定要喝完，不可以偷偷倒掉……”
越说越多，梁风逸此刻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他抱着自家师尊，犹如即将要和父母分别的孩童一般，哭得稀里哗啦。
凤昭抱着身前的大型婴儿，安抚性地轻拍着自家小徒弟的后背，心中略感汗颜。
原本的一场满是离别的伤感气氛，莫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有点让他哭笑不得。
对于梁风逸口中的倒药事件，还是发生在好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由于失去了凤凰精魄的原因，出关之后，他的修为大跌，整个人也变得虚弱无比，简直跟常年药不离身弱不禁风的璟泽帝君有得一拼。
他这样明显的异样状况，迟早是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
为了掩盖自己失去凤凰精魄这一消息，于是他便对外宣称自己在闭关的期间里，不小心差点走火入魔。
最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修为却因此大跌，自身的身体状况更是因此变得虚弱。
这个消息刚传出去的第二天，宣大长老就立刻满脸担忧的寻了过来。
同时，他还带来了一堆的灵丹妙药。
之后，凤昭的桌上每天都少不了一碗苦到极致的汤药。
据说，这还是宣大长老特意去寻求了仙界里赫赫有名的神医圣手的意见，随后回来着重下令让人熬的。
凤昭十分的清楚，自身如今的状况是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医治的，但是，为了安宣大长老的心，他便十分配合的将送来的汤药一口饮尽。
然而，对于这种就连蜜饯也无法解除的苦味，凤昭喝了几天之后，就受不了了。
他去找宣大长老大概的讲明了一下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是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起作用的。
听到凤昭讲的这些听起来有些悲观的话语，宣大长老立刻对凤昭宽慰了一番，然后汤药依旧每日一碗的按时送到凤昭的长生殿。
无奈之下，凤昭只好在暗地里偷偷将这些汤药给倒掉。
却不曾想，自己的这一举动到最后居然会被自家小徒弟给看到。
尴尬至极。
梁风逸哭了好一会儿，等到他失控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刚刚居然抱着师尊犹如幼童般，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梁风逸：完了，我在师尊面前成熟稳重的形象没了……面子丢大了QWQ
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小徒弟的异样，凤昭略感担忧的问道：“逸儿，怎么了？”
闻言，梁风逸忙手忙脚的立刻放开了身前之人，低垂着脑袋，耳根通红，结结巴巴的回道：“没、没事，弟、弟子无事。”
见此，凤昭顿感无奈的笑了笑。
紧接着，两人最后说了几句离别之话后，梁风逸就要离开了。
然而，在梁风逸刚要走到门口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再次看向了凤昭，目光灼灼，开口问道：“师尊，在离开前，弟子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凤昭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可以，逸儿可是在修炼上遇到了什么不解的地方？”
得到首肯，梁风逸却没有第一时间问出口，反而深呼吸了一下，仿佛在下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一般。
见此，凤昭不由得感到一丝疑惑。
沉默了一会儿，梁风逸终于问出了这个深藏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师尊，您……可否告诉弟子，您的凤凰精魄……给了谁？”
此话一出，凤昭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沉默许久，他缓缓开口问道：“逸儿……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梁风逸看着眼前的师尊，轻声回道：“几年前，师尊刚出关的那会儿……弟子曾去庭院里寻过师尊，因此，无意中听到了师尊与尊上的谈话。”
凤昭刚出关的那几日里，君煌就曾第一时间来九阙宫寻过他。
当时谈话的内容，凤昭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君煌一眼就看出了他并非走火入魔才导致自身修为下降，身体虚弱。
因此，在对方的逼问下，凤昭便开口如实回答了自己体内早已经没有了凤凰精魄这一事实。
至于这枚凤凰精魄最后给了谁，双方都心知肚明。
离开前，君煌曾问过凤昭一句话。
“你这样对他，值得吗？”
那时候，凤昭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自愿罢了。”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君煌深深地看了凤昭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之后，这几年里，君煌就再也不曾来过九阙宫了。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听到自家师尊说出那人的名字，梁风逸微微垂下脑袋，有些失落的说了声“告退”之后，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梁风逸彻底离开之后，凤昭在原地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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