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昆却没有再多说。他牵着艾伦，两人继续往The Beatles Story的出口处走。

有些东西，不是路昆通过言语就能传递给艾伦的，更多的，还是需要艾伦自己去感受。

The Beatles Story的出口在地下，要走下一段不算太长的楼梯才可以到达。

“站在这里看摩天轮，老实说，是一件听起来挺浪漫的事情。”艾伦笑着对路昆说。

先前在城市中时，因为楼房的遮掩，路昆和艾伦难以窥见摩天轮的身影。步入阿尔伯特码头后，头顶的建筑将他们的视线反弹回来，他们依旧无法看清摩天轮。

而现在，他们站在The Beatles Story出口的屋檐下，在这个低洼的位置，他们无需仰头，仅仅只稍稍抬高自己的视线，让它越过不远处最高的那一层台阶，他们就能看见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天空，还有静止的摩天轮。

他们的背后，博物馆里还播放的披头士的曲目。歌曲的歌词已经被墙体的红砖水泥模糊，艾伦倾耳，细细摩挲着渗透出来的曲调与音符的形状——应该是那首脍炙人口的《Hey Jude》。

这个时间点，博物馆中的游客早已离开。工作人员正在忙活清场，偶尔的，会有工作人员的闲聊一并传出。

路昆扭头望向艾伦，他深棕色的眼睛平静且温和，艾伦正盯着不远处的摩天轮，似乎若有所思。

路昆不说话。他并不想打搅此时此刻的艾伦。

有时候，路昆会产生一种迷惑。

就譬如此刻，路昆会很迷惑，他身边的究竟是与自己相爱多年四十二岁的艾伦，还是正值十九岁迷茫又低沉的艾伦。虽说路昆也清楚，艾伦是生病了，才会出现这样的记忆回溯。然而，兴许是这些天的相处，兴许是路昆想要逃避，路昆也常常会觉得——也许，这一切都是时间的玩笑。

路昆垂下眼。他收回自己的视线，也看向凝固在半空中的摩天轮。

当巨大的摩天轮不转动时，它就好像这座城市沉睡的时钟。时间都仿佛被它滞凝，让人难以察觉。

时钟安眠，未来与过去的界限也就不再清晰。未来与过去在这个沉睡的钟盘上四处逃窜，它们逃到每一个不属于它们的时刻中，关于未来的光投射进入过去的深海，关于过去的人悄悄溜进未来的时空，于此也就变得屡见不鲜起来。

或许时间是会打瞌睡的，它有时也会困倦，也会在一条单一的轨迹上走圆圈，让“过去”与“未来”在“现在”这个时间里交汇。

“我和昆坐过那个摩天轮吗？”艾伦忽然开口。

路昆点点头，“坐过。”他回答道，“在一个雨天，我们在那个摩天轮上坐了三圈。”

“这样啊……”艾伦说。

他的声音很轻，近乎一口吹走书本上尘埃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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