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原本充满距离的疏远、冷淡，甚至是隐隐的恶意，全部轰然瓦解，溃不成军。

艾伦凝望着路昆，满脸迷茫。

他的肢体先于他浑成一片的大脑行动——艾伦感觉自己的手举了起来。毫无疑问，它想环抱住路昆，想把路昆抱进自己的怀里，但是艾伦的手抬到了一半，又无措而僵硬地停了下来。

因为艾伦猝然意识到，让路昆难过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是他把路昆弄哭了。

艾伦没有想到路昆会流泪，他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是无法接受路昆流泪这件事的。他一看到路昆的眼泪——哪怕是这样平和安静的流泪，他也无法接受。

艾伦踌躇无措，他企图憋出些话来让路昆开心。但在脑海里搜刮来一圈，艾伦都没找到合适的语句。

好在路昆也并不需要艾伦的安慰。

不多时，他已经收拾好情绪了。

路昆微微低垂下眼，神色自若地从包里摸出纸，把脸上的泪擦干净。

“艾伦，我难过的从来都不是无法掌控你。”将泪水擦干净了，路昆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难过的是，你不开心。”他说。

路昆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艾伦。

不知道是在被泪水洗涤后，还是因为灯光角度的问题，路昆深棕色的眼异常明亮。

他直直地凝视着艾伦的眼，只这一眼便望进了艾伦的心底。

艾伦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路昆会这样说。

他呆呆地与路昆对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悄无声息的桥上，在风都轻柔得没有声音的夜晚，艾伦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如同石头终于被生长的植物幼苗破碎，又如同枝头的白玉兰忽而柔柔绽放。

“我很抱歉，昆。”过了很久，艾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埋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搅在一起。

“我很抱歉刚刚让你流泪了。”艾伦有些忸怩不安地和路昆道歉。

路昆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没有关系，艾伦。”他说。

说完，路昆再次迈开步子，走向桥的另外一段，“走吧，艾伦。现在已经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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