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朝压案截杀地。雾散人飞落。
我自为兜你成局。
药理丹道、言漏谁之错?
一卷乱战成血涡。灭佛无奈着。
再接叶令去金陵。
满地天眼、此关怎能过。
朝压案
天色已经过了午时,太阳变得更加火辣。远远望去,烟重津的山林变得有些恍惚,像是蒙上了一层不住晃动的透薄轻纱。这应该是水分被太阳晒得蒸发起来形成的现象。
齐君元带着所有人直接到了烟重津九座山岭的第三岭鳜鱼岭。这是一座长条形的山岭,在风水学八门九星的山形中属于巨门一类。
鳜鱼岭岭顶为狭长的密林,叫做归鸦林。顶上的山势极为窄削,无法形成路径通行。所以通过鳜鱼岭的道路是在北侧,半山偏下的位置,就像一条腰带围着山岭。道路一边是长满蒿草丛的陡坡,坡下便是湍急的凌上江。另一边是陡度比较小的缓坡,缓坡从路边可以直达上方的归鸦林。这条道路算是比较宽绰的,而且是烟重津范围内仅有的两条直道之一,足够侍卫和官兵排列防护队形保护车队通过。
“就是这里。”齐君元说完这句话便住了口,他是想先看看其他人的反应,看有没有一点英雄所见略同的共鸣。
楼凤山前后看了看,不算长的直道可以从路头看到路尾。然后又往远处看了看,远处是连绵山岭,绿色如被。最后他还举起手掌,用几种指形度量了一下,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由此过去还有六岭,山形分别为贪狼、破军、左辅,这样在分布上就形成了‘五朝压一案’的风水格局,又叫‘五行拱圣’,这种格局在视觉上很容易产生恍惚、错辨的情况。另外,由此往前覆盖的林木有不太明显的高低差和颜色差。所以在这个方向上只要稍作布设,就可以让行进到此地的人产生视觉上的误差,从而减缓行进的速度。”
“对了,前面路尾的一段有稍向外侧的斜度,然后外侧临江的坡势又特别陡峭。我们可以隐身在归鸦林中,待那车辆到了这一段突杀而出,即便不能找到准点子(江湖话,意思同“准确的”)的刺标,也可以设法将七辆车掀落江中。”楼凤山的一番话提醒了王炎霸,他很快也看出了一些窍门。
齐君元又等了一会儿,见其他人再没建议,这才开口说道:“楼先生的功底真的不同一般,一下就看出‘五朝压一案’的格局,并且由此想到外加布设来影响刺标车队的速度。但是我要求的恰恰相反,不是让车队的速度变慢,而是要加快。还要不知不觉中在方向上发生一点偏移,让他们往路边的下坡靠近。不知楼先生可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楼凤山听了这话后又看了一下路尾方向,低头稍稍思考了下后肯定地说道:“可以,只要在前面这一路用颜色鲜亮的石块或树木设下几个明显的对照点,那么‘五朝压一案’的格局便会让人产生距离的错觉。然后请王小哥帮忙,在前面做一个阴暗的虚影,让领队的以为前面有阴凉处。这么热的天气,人都会急着往阴凉处赶。我则会在路边配个断续的下道线,让行走的人感觉是在下行,行进速度就会不断加快。另外,还要麻烦王小哥每隔二十步就在路边做个突出的假草叶,用惑目的色儿(有颜色的虚影,没有实际形状)也行。我相应地在合适的位置布下导向石,这就可以让行进的队伍在不知不觉中往一边偏移。而实际上路尾的一段有稍向外倾斜的实际坡度,加上假象诱导肯定会越走越快、越走越偏。”
说完这些,楼凤山停了下,突然间又想到些要补充的:“可这些迷摄的虚招不像坎子家的颠扑道那样势出不收,最终是会被实景提示的。当偏移过大距离后,他们还是可以从其他参照物上发现并及时调整,不可能真就顺着陡坡走下去的。”
“我知道。”齐君元回答道,“所以你们只需要将虚招设到路尾那一段稍往外侧斜的位置就行了。到了那里,我们可以让他们的马匹推他们摔下坡去。”
“他们的马匹?”何必为感到很是惊讶。
“是的,此道路上面紧邻归鸦林,为防止林中有重型器物的突然冲击,护卫方式应该会将骑卒、骑卫安排在内侧。因为马匹的体型、力量都大,抗击打能力比人要强得多,可防止从上方冲下的突袭。我们就利用这些内侧的马匹将外侧的护卫推下坡去。”
“可那些马匹在别人的骑控中,怎么可能推自己人?”何必为依旧无法理解,他专心研习的技艺未曾涉及这范畴。
齐君元转头看着秦笙笙:“临荆县中狂马拖死张县令,你用的药料应该可以办到吧?”
秦笙笙微微一笑:“用临荆县中的那种药料反而麻烦,要提前给马下料,然后还要看好了位置、时机发出驱动信号。其实要达到你要的效果只需在那段道路内侧的草叶上布下‘惊粉’就可以了。然后我自己还可以抽出身来在其他位置布局,根本不用管那些马。”
齐君元知道“惊粉”是怎么回事,它不是离恨谷中研制的药料,而是吐蕃牧民发明的。是专门用来训练牲口不食用外面的食料,以免被盗贼下套麻昏偷走。“惊粉”中的配料主要是倒椒粉、胡椒粉、油麻粉、刺鼻草,制成后远闻有股子咸香,能吸引牲口的食欲。但靠近闻时会有种呛刺的感觉直冲脑顶,牲口会不由自主地连续打嚏,惊跳开来。因为效果极佳,所以常被离恨谷的谷生、谷客拿来对付烈性的牲口,吓走凶猛的兽子。
“惊粉”的配方和作用与匠家的“线粉”非常接近,但它没有像“线粉”一样被《异开物》收录。只在北宋黄望东《望燕州骑》中有提到它的诗句:“温驯卷尾掸红蝇,突觉惊粉翻四蹄。”
“可以,不过你撒‘惊粉’的位置要配合好楼先生和阎王所设的兜形,要在使队速度达到最快、偏移方向最大的时候产生效果。”
“没问题。”秦笙笙很自信地回道。
“我已经完全清楚了,这是个好兜子。刚才那几个布设如果达到预期效果的话,应该可以将前半段使队的人马和车辆折损掉大部分,余下不多的人马和车辆再出手料理一下也不困难。但是后面半段的人马和车辆怎么办?”楼凤山又提出疑问。
“其实我是准备分三段下手,只要求你们两个将开路的兵卒和护卫解决了就行。七辆马车以及后面的兵卒和侍卫由我们来对付。”齐君元对楼凤山他们的要求一点也不高。
“后面的都由我们对付吗?剩下的还有七辆主车、贴身护队,以及押后的兵马。最重要的一点是所有的高手都集中在主车附近,凭我们五个人恐怕很难得手。”六指亲眼见过使队,所以知道真实的情形和难度。
“是很难,但是方法合适还是会有把握成功的。”齐君元是给大家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
没人再问什么,很明显他们都在等待,等齐君元说出合适的方法。
“地势、地形是固定的,这就像一个已经定下规矩的棋盘。既然前面一段需要利用‘五朝压一案’和倾斜的路面,那后面的车辆和人马便压在了这段道路最安全的位置上,不可能再利用地势了。所以我们只能从自己的特长入手,将可利用的已有条件发挥到极致。”齐君元此时能感觉到凌上江吹来的凉风,他脸上的汗水已经干了。
“大家看下,当前队人马入兜并往坡下冲落时,押后的人马所处位置正好是在这一段。这一段往上一侧紧靠树林,而且这小块树林与前面大片归鸦林被一道山壁隔住,是个可以突然出击的好地方。而且出手之后,前面队伍担心另一侧会有埋伏,是不敢贸然回头救援的。而往下一侧紧靠蒿草丛,看不到坡下的情况,所以即便在遇袭的情况下,被袭的人一般只会坚守而不敢往下逃走。如果在这位置的两段设下两堵草墙,然后由上侧树林顶上滚落下几卷长草席。还有道路上方紧靠着的树林和下方的蒿草丛,全作用到一起可以将押后的人马尽数盖住……”
齐君元刚说到这里,唐三娘突然插了一句:“我知道了,你是想用‘盖匣抖料’的法子(盖匣抖料的意思是制造一个封闭的或相对封闭的空间,然后在其中撒入毒药或迷药)。抖料这活儿我可以保证没问题,但是用作盖匣的草墙和草席却非得你这妙成阁的高手才行。”
“我不行,因为我还要对付七辆主车。不过六指兄应该可以的。”齐君元觉得六指有能力做出通体竹子的双连环“八俏头”,做些草墙、草席更不在话下。
他的推论果然没有错,六指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最后就是七辆主车了,当使队前后发生状况时,它们应该是在这一段。”齐君元轻轻跺了两下脚,他此时正站在预料中七辆主车会停住的路段上。
大家往两边看去,所在位置的两侧全是缓势的坡度。往上一侧是整片的草地,直到与归鸦林相接。往下一侧为临江缓坡,除了零星草丛和孤树外就是石面,没有什么遮掩物。这个位置对于突袭来说不太有利,但对于车辆来说,不管避让还是逃遁都存在着很高的难度,这一点还是值得庆幸的。
“主车跟着前面的队伍。即便前面的队伍发生混乱往坡下冲落,那些护卫主车的高手也不一定会让车子停下。因为这些江湖高手知道,危险已经来临,停止只会让危险度进一步提高。只有继续移动才有可能摆脱危险。所以我会制作一些‘滚木笼’来对七辆主车的护卫和高手进行第一轮攻击,同时将七辆完全一样的车子定位。然后我从上侧杀出,但不滞留,而是一杀之后便落到下侧坡上。我使用的武器完全可以在下面的坡上找到个固定点挂住,不至于让我落入江中。冲杀的目的是将主车护卫和高手们吸引到另一边,而当高手和护卫被我吸引到另一侧时,裴大哥从隔断树林的那个石壁处出来,顺道路往前进行二轮攻击。‘石破天惊’七块天惊牌正好一块摧毁一辆主车。砸完最后一辆车就直接和前段的楼先生、阎王两人会合。”
齐君元说完后看着大家,他估计会有人提出些疑问,而且他也想好了怎么回答他们。
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这让齐君元感到非常奇怪。
君至迟
整个兜子的布设虽然极为精妙,但是所有的步骤没有一个备用方案,所有的细节都要求一次成功。由七个人分三部分实施的一个刺局,难免会有衔接不到位或效果不理想的情况。布设杀局最大的难度是在出现意外后该怎么处理,怎么化劣势为优势。所以真正的刺客高手会更加关心万无一失过程中的万一。
“如果‘石破天惊’未能将车辆尽数毁了,或者刺标装扮成护车侍卫或骑马而行,那也不要紧。因为我会在上边树林中安置好第二个爪子‘火螭落云床’,只要裴大哥攻击结束,便由秦姑娘施放。将主车这一段所有剩下的人砸死、烧死。”
齐君元主动说出一个后备方案,想以此提醒其他人将疑问及时提出。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就连最喜欢说话的秦笙笙也没有说一句话。出现这种现象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完全相信齐君元,相信他布设的刺局会万无一失。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全都已经知道出现万一后该怎么办,只是他齐君元不知道!
“对了,我差点忘记说了。这个兜子还有个难度,就是布局的时间。南唐使队通过这种凶险地带前,他们肯定会派前哨先巡察一遍。巡察的人中肯定有能辨查兜爪的高手,所以我们所有的设置要在前哨走过之后才能动手布设,否则就有可能被辨出局相。一般而言前哨会提前一个时辰走过,那么我们的布设时间只有大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大家没有问题吧?”
“只要今夜将材料备足,明早之前运到布设点位,然后将可制作的部分预先制作好,剩下布设到位有大半个时辰肯定够用。”几个人中只有六指回了一句。
六指的回答让齐君元彻底放心了。这些人中他最担心的就是六指,草墙加草席的工作量很大,而且要做得细密,否则达不到封匣的效果。六指巧力之技在细密度上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他的动手速度一直是齐君元担忧的。现在从六指自信满满的态度看,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齐君元放心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生出些疑惑。自己查辨地势、地形也好,布置刺局也好,秦笙笙都是一反常态地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不问她话绝不会多说一句,眼中流露出的情感很是微妙。
秦笙笙这样的情形不但齐君元发现了,王炎霸、唐三娘、楼凤山也都发现了。但是对于秦笙笙这种状态每个人的理解并不一样,有人的理解是正确的,有人却可能想歪了。但不管正确与否都没一个人主动说破,只是各自在心中暗暗思考这状态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所有人当即离开了鳜鱼岭,下山准备各种材料。其实能准备的材料也不多,也就是些绳子、火油、篾片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可用的工具。其余像齐君元做滚木笼、火螭落云床,还有六指做的草墙、草席,都是需要就地取材的。
需用的材料和工具在第二天天没亮时就全部运到了鳜鱼岭,全部藏在了树林中。然后齐君元开始动手,锯砍树木、制作爪子。其实他的工作量比六指的还要大,而且都是些很费体力的事情。六指也开始动手,用枝叶、蒿草配以篾条制作草席。但是草墙却不能做,因为太大、太重移动不便,必须是在选定的位置附近现做,并配合好机栝、杆架才能准确堵住人马,所以他的工作量是最大的。
所有工作做好后,接下来便是等待。从等待的那一刻开始,齐君元心中又多出一个万一来。万一南唐使队没有采用前哨探路而是直接通过,或者探路的和后队间距拉得很近,那么自己的所有设想便不能实现了。
但这个万一很快就消除了,和齐君元预料的一样,南唐使队果然有前哨探路的。时间也对,前哨到鳜鱼岭正好是正巳时(上午10点多),估算下来前哨骑队差不多是在辰时初(早上7点到8点)出发的。这样使队应该在巳时初(上午9点到10点)出发,即便使队行速较慢,那也应该是在午时初到初时末(11点到下午2点)这段时间通过鳜鱼岭,和齐君元推算的时间是一致的。
但是仍然有些情况是齐君元意料之外的,就是前哨队伍中根本没有高等级的护卫和高手,全是南平界防营的兵卒。队列人数不多、松松散散,通过时速度很快。而且只是心不在焉地朝两边扫看了几眼,根本不像探路察看地势、地形的。
这情形让齐君元心中一惊,立刻想到秦笙笙在临荆县刺杀张松年的事情。张松年试图混在骑卒中间逃过杀劫,那么萧俨、顾子敬会不会也采用这种方法混在前哨中通过呢?
“应该不会。”齐君元在心中回答自己。神眼卜福曾亲自办理过张松年的案子,看出张松年是被刺杀而不是意外,并且能够找到线索在临荆县外堵住秦笙笙,虽未曾能将秦笙笙拿住,却被他套问出秦笙笙是如何辨出骑卒中的张松年的。所以卜福肯定会坚决反对再采用“浑水流珠”的方法,因为这方法对一些刺客非但起不到混淆的作用,反而可能会掩盖刺杀的真相。卜福未能抓住临荆县的真凶,那么肯定会将张松年案子的查侦结果详细汇报给顾子敬来邀功。所以这次使队中即便没有卜福相随,那顾子敬也断然不会采用这种方法。
齐君元转头看了一眼秦笙笙,而秦笙笙正微闭双目辨听着什么。不用问,她肯定也是怕张松年那种招法再用于此处,所以想辨出这些前哨骑卒中有没有异常。
秦笙笙睁眼后见齐君元正看着自己,立刻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赶紧朝他摇了摇头,很明确地告诉齐君元那些前哨骑卒中没有丝毫的异常。
当前哨骑队过去后,大家立刻动手,按原来设计好的兜相开始布设。这一阵是忙碌的、紧张的。只要是有一处的兜子布设不到位发生破兜,那所有计划都将前功尽弃。
在大家的努力下,所有的布设都到位了,每个人也都到了各自的出击位,只等南唐使队到来。在这布设过程中最为不易的是六指,他巧力加大力,将草墙、草席全都制作完成并布设到位,不管是机栝设置和草席编织的精密程度,还是草墙架构制作和架设到位的重量,都不像他一个人完成的。还有就是齐君元,他这次做的全是大器物,而且要根据重量、大小精准计算出施放的距离再进行布设。当这些大器物都布设到位时,看着蔚为壮观,让他颇有些成就感。
不过老天似乎永远都是追求平衡的,当一件事让你惊喜时,总会出现另一件让人惊吓的事。而齐君元他们没预料到的事情不止是磨去了惊喜,那简直就是在煎熬他们的内心。前哨骑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面的使队迟迟未曾出现在鳜鱼岭,这就是那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天气依旧像昨天那么炎热。虽然今天所有的人都可以躲在树林的荫处,不用在太阳底下晒,但密不透风的树林中却是另一番难当的闷热,再加上等待的心焦,汗水很快再次湿透了所有人的衣裳。
齐君元的头上像在往下泼水,满脸的汗哗哗地往下流。午时已经过去了,南唐使队没有出现。虽然依旧在预算的时间段中,但是齐君元心中还是不由得犯嘀咕,设想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次刺局做得会如此没有自信,一颗心始终沉稳不下来。
未时过去了一半,使队还是没到,这已经和前哨骑队差了有足足两个时辰(按现在的计时就是4个小时)。使队滞后一个时辰以内属于正常,速度过慢或临时有什么事情耽搁的话,最多再晚半个时辰。因为白天最安全的时间总共就那么几个时辰,耽搁得太久就有可能无法在最为安全的时间中通过,那么就得调头回去仍在之前的住所停留一晚。这做法是官家保护方式中的一条规定,只要是官家的侍卫、护卒都知道,在刺行之中这规定也是常识。那么,现在这情形会不会是南唐使队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重新退回界防营,今天不过烟重津了?
未时之后天气没有那么燥热了,而且他们的位置是在山阴侧,没了顶头的大太阳,山里的凉气一下就冒出来了。但齐君元的汗水依旧滴滴答答,如此热是因为他心中窝着一团燥火。会不会南唐使队今天根本就没准备通过烟重津?早上过去的前哨一路匆匆,其中没有护卫高手,也不像是在察看周围情形,也许他们本就不是前哨,而是另有事情经过此处?抑或自己提前躲在树林中做的一些事情让那些前哨看出了什么,然后发飞信或采用其他什么传讯方式让南唐使队不要通过此地。
申时也过了一半多了,南唐使队还是没来。烟重津是东行的必经之路,这是最凶险的路段,这么晚都没有通过,那么今天应该不会再过去了。
另两处伏波的阎王和六指先后用折射光影和“自飞蝶”(一种以弦簧力量发射短距离直线飞行的器具,有点像皮筋拉射的纸飞机,结构简单,可随手取材制作)询问齐君元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现在看着日头偏西天色渐晚,都觉得刺标今天不会再由此通过了。所以想知道眼下是不是先将兜子撤了,等明天重新布设再行截杀。
“再等等。”齐君元以“肢言”(一种以四肢的不同姿势来表达简单信息的方式)回复了那两个人。他是生怕自己刚刚撤出,而南唐使队又正好到了,那这一把就输得太懊恼了。既然已经等到这个时候了,索性就再等一等,只要过了申时,那就能确定刺标不会再来。因为到那时候就算顺利通过烟重津,他们也已经来不及赶到前面最近的州县、集镇,如不冒险连夜赶路就要露宿野外。这对于一个国家的使队是绝不可能做的事情,负责安全护卫的都尉和随身的高手也不会同意。
杀尽数
这时候太阳已经转到西面山岭的上方。山区之中比平原天黑得早,只要太阳往山背后一沉,那就有很多沟壑、角落和黑夜完全一样了。
树林的顶上此时升腾起一层迷雾,而且越来越厚、越来越浓。这是由于中午时段气温太高,将树林中的水汽晒得蒸发了上来。而现在太阳转西,山中气温快速下降,蒸发的水汽便凝结成了雾气。不单是那些树林,旁边的上凌江中也不断有袅袅的雾气升起,一起汇入凝结的雾层。山区之中出现这种现象非常正常,人们在崇山峻岭间观赏到云雾缭绕、云海翻涌就是这种原因形成的。而此地被叫做烟重津,很大可能就是因为依傍上凌江,周围环境多雾而取的这名字。
雾气在一个比树林高些的位置越聚越厚,就像是云层慢慢往下压着。虽然现在还没有影响到视线,但是照着这个速度下来,不用等到天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浸没在一片混沌中。
也就在这时候,不断地有扑扇的声响穿过雾气层,落入到树林中。没等齐君元开口问怎么回事,秦笙笙已经主动告诉他:“是鸟儿回巢。”
“该撤了。”齐君元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用不上等到天黑了,归鸟已经回巢了,说明再有一会儿这里将什么都看不见。”
齐君元走到树林边缘,准备用“肢言”让各点位的同伴拆掉设置、撤出刺局。可就在他迈出树林的脚将要落地时,眼前突然闪过一团乱光,让他不由汗毛惊竖。
乱光是阎王发来的折射光影,但是没有任何规律,不存在任何含义。只是紧急时的一种提醒,而这个时候最紧急的事情莫过于刺标出现!
刺标果然出现了!虽然周围环境中多出些蒸腾的雾气,但齐君元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南唐使队。使队的仪仗规格、护卫的服饰、旗帜的标志都非常明显,七辆主车、前后双都尉、南平军负责开道和押后等情况,也都符合六指昨天探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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