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憋宝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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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朋友老毕的家传祖业,也不能叫家传,算是师承,叫做“憋宝人”。

憋宝又称南蛮子憋宝,在北京、天津一代传得很神。

说这些人都有师承,打小儿被封在密不见光的地窖里,每天用特殊的药水擦洗眼睛,久而久之,那眼睛就和常人不一样了,能看到地下的宝贝,像是古墓里的陪葬、地下的金矿、洒落在地下深处的古玩宝贝等,非常神秘。

都说这憋宝人遇山吃山、遇水吃水,一招在手,天下我有,绝对富可敌国,手里的银钱像流水一般往外淌,但是我认识的这个憋宝人却是个穷光蛋。

他非但是个穷光蛋,还是个老光棍。

他今年五十多岁,住在乌苏里江旁的一个小镇上,每天就是倚在墙根上晒太阳,喝酒,叼着狗尾巴草看路过的女人,悠悠哉哉,日子快活得像神仙。

不过他干的不是憋宝,是厨子。

每年四月,乌苏里江开江,他在江边弄一个小木屋,里面烧了熊熊火炉,烫上一壶烧酒,做一道大菜“江水炖江鱼”。

他每年只干半个月,半个月就够他一年的吃喝了。

他做这个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等他师父。

他师父是个正经的憋宝人,也就是那种传说中飞来飞去高举高打的绝世高人。

他师父是正经有师承的。

据老毕说,他师父交代过,他们憋宝门源自明朝,也是一门传承,而且包罗万象,非常牛逼,真正的遇山吃山,遇水吃水。

憋宝包罗万象,包括盗墓,寻金矿、找玉脉,辩牛黄、找驴宝,从山水之中寻找天藏地精,从古寺破庙里挖佛骨舍利,非常神奇。

据老毕说,他师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是高人,他平时的打扮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

他师父破衣烂衫,疯疯癫癫,左手牵一只小猴,右手领个扎着翘天辫的童子(老毕),走南闯北,浪迹天涯,一路憋宝盗墓,过手的银钱无数,也都随手花掉了,日子虽然落魄,却也洒脱,在吃上非常讲究。

有一年,他带着老毕去乌苏里江吃开江鱼,嫌别人做的都不好,于是指挥老毕做了一锅贴玉米面饼子炖江鱼,这就是这道菜的由来,也是老毕混吃等死过日子的本钱。

每次讲到这里,老毕都有些迷茫,他歪着头看着窗外,外面的人群渐渐散去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河面。

他坚信他师父还会回来,回来吃他的开江鱼。

他师父已经失踪三十年了。

我忍不住问他,他师父到底是做啥的?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开始,他觉得师父应该是个盗墓贼,经常装成打把式卖艺的,耍着猴子,溜街串巷,更是经常深入田间地头,跟老头聊天论古,寥寥几句,就了解了当地有没有出过王侯,那古墓大概在什么地方。

后来,他发现不对,他师父不仅仅会盗墓,还会“憋”宝。

不过这憋宝手艺不好外露,通常就是他师父指了一个地方,告诉他挖多深多长的洞,他就吭哧吭哧挖洞,师父就在旁边悠悠哉哉喝酒。

等喝得差不多了,洞正好挖好,地下就躺着一个装满了金银元宝的瓦罐,或者是一个宝珠,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就看不出来了。

在他十六岁那年,他跟着师父去保定吃驴肉火烧,终于见识了他师父亲自出手憋了一回宝,让他彻底服了气。

这次经历还很传奇,他师父活捉了一只螃蟹精(这只螃蟹足足有水缸大小),却意外发现这里被顶尖高人做了一个死局,为的是截断一处小龙脉,用阴邪的风水秘术坑死某个大人物……

保定人爱吃驴肉,什么驴肉、驴肝、驴肉火烧,卤好的驴肉夹在酥脆的烧饼里,肥美脆酥,别提多好吃啦!

那一次,师父带着他,在保定一家老店吃了几个驴肉火烧,开始赞不绝口,后来就皱起了眉头,开始和店家套近乎,问他这驴肉是从哪里买来的,味道咋恁好吃?

那人得意地说,他的驴肉火烧在保定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蝎子拉屎独一份!这是祖辈们传下来的老店,从河间迁过来的,乾隆皇帝都来吃过!他接手后,还是按着古方做的火烧,所以这味道才能肉烂饼酥,让人回味无穷!

不过这个他也不贪功,驴肉火烧这玩意儿,首先要火烧好,要用死面做,先烙熟了,然后放火上慢慢烘烤,烤得外焦里嫩、香酥可口,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驴肉好。

火烧最好用驴脸肉,细嫩多汁,嚼起来有劲道儿,卤得稀烂,夹在酥麻爽脆的火烧里,才好吃!

这驴肉是从定兴专门订的,这家姓李,祖祖辈辈杀驴,称为李一刀,也有人背后叫他驴一刀!

这李一刀家世代杀驴,杀业太多,所以家畜不旺,几代都是单传,轮到这驴一刀,那更是要命,今年都四十好几了,硬是没怀上个一男二女的,让他愁得半夜直哭。

师父听他这么一说,当时就问了李一刀的地址,带着老毕去找李一刀。

李一刀家在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里。

这个小村子有一个特点,就是旱。

村口有一个大池塘,早就干涸了,河底都裂开了大口子。门头的水渠也早就见底了,庄稼地都蔫不拉几的,歪歪斜斜地站在地里。

说是找李一刀,可是他却不急不慢的,在村子里游游荡荡的,见了放羊的老头,就递烟,还要聊几句,问老人家收成可好,问这好大的一口池塘,怎么就干涸了?

那老头一个人在地头放羊,寂寞得很,这时候就跟我师父说,这口湖嘛,其实是拒马河的支脉在这儿打了个湾,形成的一个大水潭,滋味了这边几个县城。

以前嘛,这里不光有水,还是活水,清凉凉的,他小时候最喜欢在这里洗澡、摸鱼,后来嘛,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水脉就断了,水没了,庄稼也不行了,跟人一样,没了精气神,只能慢慢等死喽!

老头感慨,不光是我们这里,咱们周边的几个县城,拒马河都干涸了,水流吃糖都是干的,也不知道是他奶奶的咋回事!

师父又问起驴一刀,老头子一脸不屑,又羡慕又嫉妒,说他嘛,不就是个屠夫嘛!这屠夫能有啥大出息?不过这驴入的也是发了邪财,眼看着这水脉断了,种庄稼的都不行了,庄稼都养不活,他却把驴给养好啦!那驴还真是好,个顶个,一个个活蹦乱跳,赛过骡子,也不知道这驴入的是用啥喂的!

师父又跟他说了几句,拉着老毕去了驴一刀家。

驴一刀家乱糟糟的,前院搭了一个肉棚子卖肉,挂着几扇驴肉,后院修了个大驴槽,养了十几头驴子,那些驴子已经见怪不怪,还在悠闲地吃草。

师父把这些看在眼里,上去就跟驴一刀说,他是保定一家大酒楼的采购,酒店接了一个婚宴,那边指定要吃全驴宴,所以专程赶过来紧急订购三头驴子。

订婚宴的那家人,嘴特别刁,还要求驴子必须是先杀,活吃,所以需要李一刀这边连夜赶过去三头驴子,然后在那边歇一夜,第二天早晨还得麻烦他亲自操刀杀驴。

见驴一刀还在犹豫,师父啪一下数出来几张大票子,说这是定钱,让他放心,他知道行情,一定不会让他吃亏!

驴一刀收了钱,就从驴槽里牵出来三头驴子,准备跟着师父走。

师父却说,先不急,他还要在这边采购一些东西,让他们先赶着驴子走,他们腿脚快,没多久就能赶过去。

待驴一刀走远了,天色也黑了,师父给老毕递了个眼色,率先翻过墙头,直奔那驴圈而去。

到了驴圈,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一个地方,让老毕用铁锨一直往下挖,他自己在旁边架起了一口大铁锅,点了一堆柴禾,烧了一大锅开水。

那驴圈里很潮湿,底下全是稀泥,臊气冲天,倒是挺好挖。挖了半天,挖了差不多三米深,就觉得驴骚味渐渐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像是死鱼烂虾一般,下面也越来越潮湿,像是什么动物的洞穴一般。

又挖了二尺多深,就听见铁锨哐当一声响,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接着那地下猛然传来一阵震动,土块纷纷往下掉,像是底下埋着什么大物件,就要爬出来了。

师父在旁边看着,不慌不忙,叫起老毕,两个人端起那口大铁锅,朝着那大土坑里就倒了下去。

那土坑下猛然一震,嘶嘶作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底下拼命挣扎,把驴圈下的泥全都搅合开了,驴子们都惊得四处逃窜,不敢靠近。

大约过了一根烟的时间,那动静才慢慢过去,师父才走过去,跪在地上,扒开土层,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鱼腥味,伴着一股开水烫猪毛的味道。

等那稀泥扒开,就发现那底下是一个足足有水缸那么大的螃蟹,那螃蟹钳子就有拳头大!

那螃蟹盖通红通红的,已经被刚才那一大锅开水给活活烫死啦!

老毕师父很谨慎,他亲自将老螃蟹挖出来,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螃蟹壳,确认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才用一个大号扳手揭开蟹壳,掏空蟹肉,从里面弄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佛像,捡在了手里,说这次可算是没白折腾!

老毕开了眼,凑过去看看,那玩意儿是灰白色的,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佛像,佛祖盘坐在地上,有鼻子有眼,有姿态有神韵,背后佛光袅袅,真像是西方极乐世界。

师父得意洋洋地给老毕解释,说他当时在保定吃驴肉时,就觉得这驴肉味道不对劲,不仅没有驴肉惯有的腥臊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腥味,像是海鲜味。

这味道肯定不会是驴身上的,肯定就和驴生长的环境有关。

那个村子里的池塘突然断流,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那一定是水里的东西走了,断了水脉所致。

到了李一刀家后,他就发现,其他的东西都没啥特别的,就是那个驴槽比较特别,又腥又臭,但是那些驴子还活得好好的,他就知道了,这底下一定藏着一只几百年的老螃蟹!

这螃蟹呀,有一个特点,最喜欢驴尿、马尿,所以在沿海有些地方,要捉螃蟹,就弄一根麻绳,扔在驴圈里,蘸满驴尿,扔在沙滩上,第二天去捡吧,上面准保爬满了螃蟹。

老毕就问他,这螃蟹身上的佛像是咋回事?

师父就笑他没文化,没读过鲁迅的书啊,《从百草园到》里写过这个事情!这螃蟹啊,里面都有一个蟹和尚,看起来像是个人形,就是螃蟹的宝!

这只螃蟹年头久了,已经开始修炼了,所以蟹和尚也修成了佛像,那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不仅百毒不侵,还能祛热毒,拔毒疮,这玩意儿戴在身上,那水里的毒蛇、大鱼都不敢靠近你!

老毕说完就乐了,说他师父行嘛,连个老螃蟹都不放过!

他师父也哈哈大笑,说他今天看着这村子比较怪异,还以为是被人做了局,现在看看是多想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出来什么大人物?

刚说完,地下突然轰一声响,原本挖开的蟹窟猛然塌了,接着从里面猛然窜出来一堆黑黝黝的物件,却是一只只婴儿拳头大小的蝎子,一个挨着一个,玩命一般朝外蹿去,像是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出来了。

老毕的师父眼睛一咪,让老毕赶紧将螃蟹壳翻过来,用一只破碗刮干净了上面的蟹肉,再用水一冲,就看见那蟹盖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看着不像汉字,七扭八扭的,看着倒像是喇嘛的经文。

在经文最后,也就是螃蟹壳底下,被人穿了一股细线,细线穿透了土地,深深扎在了土地下面,不知道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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