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等到我终于跑不动了, 他才拉着我停下,把我按在他身边。
我踮着脚,将下巴放在书兮的肩头, 不停地喘着气, 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不畅快都吐出去。
他好像一点也不累,连汗都没有出, 还有闲心拿衣袖给我擦汗。而后不紧不慢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急,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我才恍然大悟,这确实是我疏忽了, 我身边的国师大人有多尊贵的事实我早已切身体会过,怎么这时候倒忘了。他这身份明晃晃地往外一亮, 那里还有人敢对我们怎样?
我登时像只斗败的公鸡, 垂头丧气的, 感觉刚刚狂奔的力气都白费了, 还被书兮看在眼里, 这闷骚书生, 指不定在心底怎么笑我呢。
刚喘过几口气缓了过来,我在心底感慨这样白费力气属实得不偿失, 万万没想到的还是宋冬燃,带着几个府内的小厮, 不知道从哪条小路抄近道过来, 正好堵在了我们面前。
这叫什么?
这就叫冤家路窄。
他这模样也着实有把我惊呆。今日大婚的宋冬燃身上还穿着大红喜服,做工看起来比当年同我大婚时好得多, 只是一路跑来,身上的衣服乱了,发冠也歪了,满身狼狈。这副颓唐的模样我也见过, 在我上一世去世后很久,在我墓前见过。
只是今日也不到我原地去世那地步,他怎么会不顾与自己终成眷属的洛幺幺,就这么穿着喜服跑出来找我?
说实话,有些不体面了。
我往书兮身后靠了靠,这时候我实在不能不埋怨书先生,怎么生得这么纤细,连挡住我看到宋冬燃的视线都不行。
宋冬燃看向我,眼中竟是我不愿看懂的乞怜。他也会有这样的情感吗?
我只觉心头忽生出针扎般细微的触感,反倒撇过了目光: “宋冬燃,你回去吧,洛幺幺还在等你。”
我没想过还能有今天这样和他面对面谈及洛幺幺的情形,尤其是我还心平气和,心里也没什么起伏波动,大概是早已在心底划清楚了界限,也不曾顾虑过我就算离开,他心底会作何感受。
说到底,我们现在也就是陌生人罢了。
书兮只是看着宋冬燃,微微抬手,将我护在身后。
我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总觉得这人高高在上惯了,应当不会对宋冬燃这个试图挑衅国师的憨憨有什么好脸色。
宋冬燃像是被他这动作刺激到了,见状脸色铁青,凝了层冰面似的。他攥紧了拳,低喝道:“不许碰她!”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我乐意,便听书兮清冷的嗓音反将他一军:“阁下以什么身份说出这话?”
宋冬燃目不转睛,现在又像是听不见书兮说话了,只直直地看向我。那双眼睛里透着冷冽和血气,没由来地看得我心里一阵无力。我其实不想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好像从一开始,我和他的结局就只能这样难看。
宋冬燃身后的人群散了又聚拢,有一抹红,跌跌撞撞闯进了人群中。
洛幺幺穿着和宋冬燃同样样式的喜服,额间精心描了花钿,看起来比上一世还要明艳动人,应当是这睦县最漂亮的新嫁娘。
只是她一路踉跄跑来,最后伏倒在宋冬燃身上时,我才瞧见她满脸的泪痕,簪好的发也松了,垂落在脸颊边,颇有几分萧瑟美人的感觉。
可今日这样的光景,我实在也不敢多看她的脸。
书兮握紧了我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其实不用他安慰我,我今日也是铁了心会跟他走的。他将腰间的银牌解下,立在掌心让宋冬燃看,我瞧不出个什么来,不过单看令牌上的雕工,便知道价值非凡,定是不俗之物。
好容易挤进人群中心的宋老爷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见腰牌便拉着宋冬燃就往下跪,发丝掺了白的老人家颤颤巍巍伏在地上五体投地,一个劲的磕头,说“犬子冒犯”,说“下官教子无方”,又说“大人恕罪”。
书兮拉着我离开人群中心时,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宋冬燃。他还和他父亲一起跪在地上,只是不服气地抬头看着我,什么也没说,露出一双怒惧交加的眼。他怒我不顾一切离开,可为什么会怕呢?
我冲着他叹口气,随着书兮离开了。如今我真正爱的人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怕他的色厉内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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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闹剧中心,我终于能完成前世不能做到的心愿了。我拉着书兮的手四处闲逛,再也不必担心有人在他身后碎嘴,说什么他是不是招了邪祟。堂堂正正同喜欢的人牵着手站在阳光下,原来是这种感觉。
路过一家我馋了很久的烧饼铺子时,我歪着头看向他,他正好也在看我。片刻后,我手里捧着个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烧饼,心里美滋滋的,像掉进了蜜罐里。
书兮拉着我的手,头一次笑得这样眉眼弯弯的,活像只尝了蜜枣的小狐狸,挠了挠我的掌心还要逗我:“吃了我买的烧饼,就得一辈子许给我。”
我啃了一大口饼,丝毫不在意在他面前形象受损,且不接他的话茬,绝不做亏本生意:“一个烧饼就要换我一辈子的呀?想得美。”
他敛眸说:“你可真是伤我的心了。”
我笑说:“你当我会信吗?”转而拿眼觑他,“你分明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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