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光线实在不太好。

楚迟怕自己一点五的视力不够用, 干脆弯下腰，俯下身，一手把没用了的空调遥控器搁回床头柜上, 一手已经探过去, 抚上了床上人的额头。

她不耐地动了动。

他却没有退缩，指尖顺着她的发际, 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更清晰的露出她有些红肿的眼皮，和眉间浅浅的川字纹。

大概是哭了许久, 哭累了才睡着的。

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又酸又涩, 又拧又痛。

想也没想, 拇指就按在了她两道眉间, 打着圈, 慢慢揉着, 缓了声调问她：“你……哭了？”

一整天没开口, 也没怎么喝水，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可话里那点内疚心疼, 一点也没藏着掖着。

可对方并不领情，只从毛巾被里伸出一只手, 不怎么耐烦的, 把他在她眉心间揉来碾去的那只手扒拉了下来：“不用你管。”

然后，又不发一言的, 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趴趴熊的后背里，还拱了两拱，一副“我不想理你就是不想理你”的拒绝态度。

显然，气还没消。

某人自知理亏, 也只能眼看着没辙。

她抚过他手背的手，指尖还是凉的。

他那点心虚的心疼，也跟着又深了一层。

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想再伸手，又怕再被推开。

他撑着床沿站起身，被拂开的那只手握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再握紧。最后，还是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叉起腰来，无奈地低头俯视床上宁愿要趴趴熊也不要他的某人。

窗格在他的背后，透进来的亮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床上。疏疏淡淡的一团，正好斜斜落在她身上。

如他所愿，完全是保护者的姿态。

心里的烦躁倏忽消失，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一天没出门吧？”

“……”

“吃饭了么？”

“……”

“饿不饿？”

“……”

回答他的，连一声轻微的“咕噜”声都没有。

可他仍不放弃，坚持问下去：“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床上，埋在趴趴熊怀里的脑袋终于轻轻摇了摇，闷闷的声音传来：“不用，我什么也不想吃。”

这下，轮到他无言以对了。

这就是所谓气饱了么……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侧过身，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没话说，无事做，那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她待上一会儿吧。等到她想和他说话了，或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他做了，他再开口也不迟。

又蹲又站了一天，猛地一坐下来，才觉得两腿酸胀得难受。

有一点脱水后的无力。

他垮下肩膀，低头沿着大腿往上扯了扯裤脚。

床上的陆黎，感觉到了床沿一侧的凹陷，却猛地从趴趴熊里抬起脑袋。

待等看清来人的坐姿，蜷在身前的脚，下一秒就气呼呼地招呼了过去：“都跟你说了，别穿着外裤往床上坐。你个不讲卫生的……”

不讲卫生的某人，显然毫无防备，腰侧不轻不重挨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的，一手摁住她行凶的脚，另一边已经转过头来，背对着光线，挑着眉看她。

脸上的表情，从“你干嘛踢我”的不明所以，到“终于肯理我了”的松了口气，再到“呵，就因为这个么”的无良坏笑。

看的陆黎心头，忽然一阵警铃大作。

果然，下一秒，勾着一边唇角笑起来的某人，就松开了摁在她脚踝上的手，两根拇指勾着自己的裤腰边沿，一抬屁股，利落地把自己的运动长裤褪到了脚边。

脚上的黑蓝色运动鞋，进门时也没来得及换。

这下，也被他踩着后跟，一边一只的踢开。然后是袜子，裤子，彻底脱了个干净。

气到没脾气的陆黎：“……”

他光着两条大长腿，又安安稳稳坐回床沿，侧头看着陆黎，脸上的坏笑有增无减：“这样能坐了么？”

陆黎气得把手里的趴趴熊都扔了：“臭死了，赶紧把鞋穿上。”

这一次，男生却早有防备，一把挡开没什么杀伤力的玩具熊，顺手就抓在了手里。

轻轻一声叹息，唇边的笑，也现出一点倦色：“我在你楼下蹲点蹲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能不臭么？”

“……？”陆黎闻言愣了一愣，还抓在熊屁股上的一双手，别忘了向后使力。

意欲攻击的两只脚，还未抬起，就已松了力气。

“我怕你随时叫我，就没敢走太远。没想到，你一天也没想起我。”听起来，好像还挺委屈。

都是她的错似的。

明明是他自己先开门离开的。

……好吧，那也是她让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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