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流绪微梦

今年的天气似乎比同期以往更暖。一月底，除夕还没过，路上的冰雪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而融化的冰雪顺着砖石的缝隙淅淅沥沥流淌而下，韩晨曦总觉得外面像下雨了。

或许没有下雨，只是自己的心脏在没日没夜的抽搐着疼痛，一碰就渗血。

*

婚礼定在这周末，烫金纸的婚礼请柬已经提前一星期分发出去了。而在在接到请柬的外人看来只会觉得疑惑：桓小姐不是才十八岁吗？这就举行婚礼了？这么突然？嫁的还不是什么财阀贵族，而是他家的保镖先生？人人皆以为是韩晨曦心机很深手腕很强才俘获这位千金的放心，毕竟她是十足的千金小姐，身家就在面上摆着，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天下男人都会心动的。

大家都觉得是这位新郎好运气，然而只有这位新郎自己知道他自己现在的心思。

*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韩晨曦本来很久都没抽烟了，因为他怕自己烟瘾大得戒不掉。可从那天开始他突然就烟不离口，就像每次桓子文看到韩晨曦，他都是坐在院子的长椅上抽烟。

他在长椅上坐下，正巧碰到桓子文也走出来透透气。他时常觉得胸闷气短，毕竟照顾桓子岫是一件累事，而江无虞又不在。

“其实还是希望你别怪我，我是他的亲哥哥，她想要什么我都要帮她得到。”

桓子文摸出一根烟点着，很疲惫的坐在韩晨曦身边，红木长椅凉得他一寒战：“而且你没损失什么，成为桓家的乘龙快婿，这是外面多少男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韩晨曦背靠着椅背，穿着单薄的风衣外套，后背上正在痊愈的伤又凉又痒。他只静静听着桓子文说话一直没回应，直到烟燃一半，他忽然答非所问的说：“我以为他是故意的，可能说完那些话的第二天就会偷偷走掉。但我没想到他是真的打算在这里亲眼看着。”

桓子文嗤笑一声：“两个男人，能别这么恶心吗？”

韩晨曦的头仰起来，烟雾从他的鼻尖蜿蜒飘过：“除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困住我，结婚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喜欢女人，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女人。”桓子文斜乜他一眼：“我也不喜欢女人，但我更不喜欢男人。就算我谁都不喜欢，我以后还是会找一个女人结婚。”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韩晨曦也学会了自嘲的苦笑：“我是人，不是种马。”

桓子文的表情更难看了，但他没反驳：“你说的对，这确实是种马行径。”但他有没头没尾加了一句：“你到底喜欢江无虞什么？长得好看？温柔理智？总不是喜欢他救了你吧？”

韩晨曦的烟抽完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回走。

“如果能讲出为什么，那就不叫喜欢了。”

桓子文也站了起来，在后面叫住他：“可他说过只有那么一点喜欢你，难道因为这一点，你就要赔上你的下半辈子吗？”

像是听到一句很好笑的话，韩晨曦稍微歪了歪头：“我说过一点也不会怪他，所以现在，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呢？”

他们远远的对视，须臾，桓子文重新坐了回去，点起一根烟：“操，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韩晨曦沉默的看着桓子文的背影，看着他反翘的头发：“其实您身边很多合作生意对象都是同性恋，您自己没有察觉到吗？”

一枚浑圆的烟圈吐了出来，桓子文像是叹息似的：“我当然察觉得到，甚至知道他们喜欢的人是谁。很奇怪吧？他们可能对待感情并不认真，但对待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倒是个情种。”

韩晨曦说道：“那您呢？也像现在厌恶我一样的厌恶他们吗？”

一句“谁说我厌恶你”就卡在喉咙里，哽得桓子文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默了一会，然后狠狠吸了一口烟：“我厌恶他们干嘛？我还要从他们身上捞到好处。”然后补了一句：“你和他们能一样？他们死活都和我没关系，我管他们喜不喜欢男人。”

韩晨曦静静站着看了他一会，桓子文有点不明所以的回过头看向他：“你在这看什么？”

彼此像是都有话藏在肚子里，桓子文看了一会韩晨曦，漆黑的眼睛反着盈盈的光，像镜面一样。好像一下子觉察到刚才那句话把自己和韩晨曦拉到了同一个高度，桓子文忽的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你每天都跟在我的身边，所以你和他们不一样。”

韩晨曦很轻的说了句“我知道”，然后很知趣的转身离开院子。桓子文也把头转了回来，他看着远方的半轮明月，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幸好，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

比如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同性恋，只是讨厌他不喜欢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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