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赵水里收到赵淮武的传信，他在赵水里启程不久后，便带着大军压到了原本北夷和温国划定的边境，就等他这边的消息，一路向南。

“咳咳。”赵水里烧了信笺，转头问甲六，宫里来消息了没有。

甲六摇了摇头。

赵水里冷笑一声，南族倒是沉得住气，他回来已有差不多十日了，帝师府却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无人问津。

赵水里咳嗽一声，伸手接过甲六端上来的药，一饮而尽，丝毫不为药中的苦涩所动，喝的就像一碗清水一般轻松。

甲六正接过碗，转身准备退下，却听到身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又回过头担忧地看向赵水里，赵水里感觉到他的视线，想要摆手表示自己无恙，谁知下一刻就吐出一口血来，将身上的白衣染上了一道刺眼的红。

“主子！”

赵水里将血吐出之后，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揪着，疼得让人受不了。

原先他的病情并没有那么重，只是路上一直赶路，而且又受了伤，牵一发而动全身，整日的思虑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正好，有什么......比活不过几年的病秧子更没有威胁的？”赵水里缓过劲来，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

甲六将赵水里扶回床上，心里却想着：这任主子简直是疯了。

因为见过皇帝多么惜命，所以如今看见赵水里这个模样，他无法理解。

“安排下去，赵水里命不久矣，意以全部财产寻一名医。”赵水里眼里神采奕奕，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甲六领命，召人来服侍赵水里，自己先下去安排了。

如此一来，若是皇帝这样都还不召他进宫，那所谓惧怕他功高盖主的传言就毋庸置疑了。

果然，不到两日，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国都，帝师府门口都站满了人，有的是大夫，更多的是百姓。

甲六煽动民心的功夫是从担任上一任主子的暗卫就累积下来的，在传出这个消息时，还不忘给赵水里身上贴金，说什么原先病情还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加上在边疆保家卫国所受的伤，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再提几句赵水里为百姓们谋的福利和政策，民心自然而然地朝赵水里所倾。

再等安排来的大夫进府，给赵水里把脉后，那一副“此人活不过一年”的表情，百姓对赵水里的惋惜和敬仰达到了最高点。

“若是先生不开口，我们寒门学子哪里够得着做官的门槛，如今先生疾不可为，我们却无能为力，真是惭愧啊。”站在人群中的青年戚戚然。

“唉，我那小舅子便是随先生一同从边境回来的士兵，听他说，先生在军队中，吃喝都和他们这些小兵一起，决断非常，却从来不曾为自己争过什么军功，反倒是便宜了他们这些跟着回来的小兵，还能被编入皇帝的禁卫军。”

闻言，周围的群众无一不叹息出声。

此时的天气已经快要入夏了，即便不怎么热，可大太阳晒的，底下人又多，大家都汗流浃背的。

夏荷从发现赵水里受伤开始，胸口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她看着帝师府前的百姓，忍不住想到府中如今病重得难以起身的人。

这么好的人，为何老天爷如此待他？

“夏姑娘，先生让您将汤水派给门口的百姓。”甲六脚步无声无息，突然出声把夏荷吓了一跳。

底下的百姓有耳尖的，听到这句话，便传了出去。

这时，帝师府又走出几人，抬着一口大锅和一些碗具，算是应了甲六说的话。

夏荷擦擦眼角的泪水，强打精神，转身给百姓们分热汤。

百姓们聚在这，不过是想要看看那些大夫是不是真的能医好赵水里，也希望赵水里快点好起来，这是他们的一份心意，结果赵水里却先暖了他们的心。

“先生的本意不是想让大家担心，大家的心意，先生会记在心里的，夏荷在这替先生给大家道声谢。”夏荷温声细语，又眼圈红红的，让人忍不住怜惜这位姑娘。

众人都知道夏荷是赵水里从战地捡来的姑娘，看到夏荷，便想到赵水里的善心。

这样一个善人，却因为皇帝的私心，落得如此下场，真让人心寒。

甲六看了一会下面群众的反应，掉头回去找赵水里。

然而在外人看来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此时正好端端地坐在案前书写，除了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以外，与常人无异。

果然，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传他入宫。

赵水里换了一身朝服，坐在马车上不紧不慢地往宫中赶去。

刚进宫，便有人出来将他迎到了御书房前。

这是温元宇日常办公的地方，往日他常来，也常常......在这与他做些混帐事。赵水里抬起头，看见门前的这棵树已经开满了花，花瓣被风一吹，缓缓地落下。

大太监从远处走来，看见男子挺拔的身姿，又见他忍不住弓身咳嗽，猜出赵水里此刻必定很不好受。

也是，任谁也不想为上面那位劳心劳力，到头来还被上面那位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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