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偏房里，林玥汐目光平静的看着跪在她脚下的宫女，并未开口。
“娘娘，您真的不认奴婢了吗？奴婢是银枝，您说句话啊娘娘！”
银枝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
林玥汐只是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无奈的道：“如今我与你一般都是这皇宫里的下人，这个称呼切莫再提了。”
她回到偏房才摘下面具，门就直接被人推开，银枝冲了进来。
根本没给她戴面具的时间。
饶是她再想装，可她那容颜也无法再掩饰，索性也就开了口。
“娘娘，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奴婢的主子。”银枝神色激动的道，“您为何、为何……？”
“银枝，你不留在凤鸾殿伺候皇上皇后，突然跑到这里来，就不怕皇后知道怪罪与你？”
林玥汐索性岔开了话题，笑道。
“屋里有宫女伺候，不差奴婢一个。”银枝道，“倒是娘娘您……”
“换我心儿吧，你这一口一个娘娘，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林玥汐皮笑肉不笑的道。
银枝略略有些慌乱，忙连连告罪，却也不敢就那么称呼林玥汐。
拉着林玥汐的手问长问短，说不出的关切。
林玥汐静静的听着。
很少搭茬。
银枝说了半晌，竟未听见半句林玥汐询问当今皇后之事的言谈。
她咬了咬唇，索性直接道：“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轰的一下，林玥汐面色变了。
可她反应的也快，很快就恢复了淡然。
林雨丹怀孕了？
她入宫才几天就有了身孕？
这么说来，她跟端木麟两人早就有了私武柳奇拔酒情？
林玥汐调整的再快，那突变色的一幕也没有逃开银枝的眼睛。
心下便有了数，佯装没看见，道：“这两日娘娘害喜的厉害，今晚怕是皇上会歇在凤鸾殿陪着皇后娘娘，皇上的习惯您也知道，最是不喜其他宫女进去伺候，所以奴婢也才能得空过来与…您叙叙旧。”
她看了眼简陋的房间，关切的道：“您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自是习惯的！”林玥汐笑道。
藏在袖口中的指尖却有些发凉，微微的抖着。
银枝见林玥汐实在不愿多谈，她能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就是无法引出更多的信息，遂从袖口中拿出几两银子塞进了林玥汐手里：“奴婢这些年也没有攒下多少私房钱，这点碎银子您拿着，就算没有庞的用处，用来打点其他姐妹也能让自己活的更轻松一些。”
“这银子我不能要……”
“您就当做是奴婢感谢您这些年对奴婢的照顾吧！”
林玥汐有些微的犹豫。
她是要攒些银子，不然将来她计划成功了，想要逃走没有银子开路恐怕也没那么顺利。
“就当我是欠你的。”
“您多保重！”
银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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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林雨丹坐在镜子前由宫女为她梳妆。
带妆容完毕，她挥挥手遣散了其他宫女，单留了银枝。
“银子她收了吗？”
银枝此时的嘴脸与昨日大相径庭，忙道：“收了，就推脱一次就收了。”
林雨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两日你多往那边跑跑，一定要取得她的信任。”
“可奴婢觉得，她似乎防备心很强。”
林雨丹挑了挑眉：“防备心强么？那看来你要受些委屈了。”
接下来的几日，每每林玥汐回到房间，银枝都会过来陪她聊两句，伺候她洗漱，还给她带精美的点心。
渐渐的林玥汐确实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不过银枝每次来待的时间都不长，说两句话就匆匆离开。
这两天端木麟也有些忙碌，林玥汐正好乐得清闲。
有时候会在宫里转一转。
因为刻意穿了肥大的下人服，加上脸上又带着面具，是以并没有人认出她。
反倒是宫里人人得知一位面具宫女因为研墨研的好，是以很得皇上信赖。
在书房批奏折时谁都不用，单留了面具宫女伺候。
是以这面具也成了林玥汐身份的象征。
那些宫女太监倒是没有人故意难为她。
在皇宫生活了几年，没有人比林玥汐更熟悉皇宫地形的。
她不动声色的调查了半个多月，都没能查到林子睿的消息。
“难道说，弟弟没有被皇上监禁在宫中？”
毕竟林子睿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软肋和牵绊了。
端木麟想拿捏住她，必然会以林子睿做要挟。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不在宫里，难道在林家？”
林玥汐在偏房里坐着，有些不解。
若是在林家，那想要见上一面就有些难了。
没找到林子睿，可林玥汐却听到银枝因为犯错被皇后娘娘打了十大板还罚去浣衣局的消息。
这个消息确实让她愣了一愣。
心里愧疚感顿生。
不用想也知道林雨丹定然是知道了银枝经常来寻她说话，这才找了个由头将她贬去浣衣局的。
“难道我错怪了银枝不成？”
这么一想，她心里有些不滋味。
以往都防着她，不管她如何热情自己总是冷冷淡淡的。
看来自己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从前的贴身宫女陷害了她，却连累的其他人在自己这里也不得信任了。
林玥汐有些焦急。
却又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找她。
终于在四五天傍晚，她寻了个借口去浣衣局见到了银枝。
之前穿着绫罗绸缎的她，现在也是一身粗布衣服，在吭哧吭哧的洗着衣服。
“原来是姐姐来了！”
银枝见她过来，忙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口中清冷的打着招呼。
“你没事吧？是不是因为我才连累的你？”
林玥汐放低了声音问道。
银枝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您千万别这么想，奴婢不是会讨好主子的人，加上又犯了错才被娘娘惩罚，您可别多想。”
虽然她这么说，可林玥汐还是觉得定然与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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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枝一副怕被人看见的样子，环顾了一圈四周，低声道：“奴婢家里给奴婢定了一门亲事，半月后奴婢就能出宫了，以后怕是伺候不了您了，您千万多多保重。”
林玥汐眼睛猛地一亮：“你要出宫了？”
“是，今日一见怕是以后再难见到了，您千万要答应奴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银枝红了眼眶，快速的道。
林玥汐心里打起了思量。
点点头道：“那先给你道喜了，你也多保重。”
怕有人来看见再生事端，林玥汐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银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之后，林玥汐又来过几趟。
终于，这一日银枝离开了。
带着她写给林子睿的信件，离开了皇宫。
这段时间林玥汐仍然在书房帮着研墨。
可不知为何，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有时候嗅着端木麟身上的龙涎香，还阵阵反胃。
端木麟偶尔开恩，加上这段时间见她也算规矩，自己又被南方水灾搅弄的心神不宁，便容她回去休息。
“呕……”
回到屋里，总觉得屋里沉闷的令人极为不适，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
林玥汐摘下面具，烦躁的来回走着，却突然猛地一怔。
她的小日子似乎……晚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林玥汐面色剧变，抚着小腹坐在床上怔怔的发呆。
她有身孕了！
可这个孩子来的不合时宜，也不是时候啊。
泪水突然涌入眼眶。
她心情十分复杂。
之前，最盼望的就是能怀上心爱之人的孩子。
几年未曾有孕，没想到在她想彻底与那人切割开从此山高路远再不想见时，怀了那人的孩子。
“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捉弄我？”
肚子里终究是有了那块肉。
“既来之则安之，孩儿，娘这么多苦难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一定会护好你的！”
煎熬了四五日，林玥汐终于在皇宫的某个角门旁边见到了林子睿。
“长姐！”
“弟弟！”
姐弟再相见，可想象中温情却没有，有的只是林子睿满目的厌恶与淡漠。
“姐，你真的是因为行为不端才遭了皇上嫌弃的吗？”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落下，将林玥汐炸了个模糊。
“你、你说…说什么？”
林玥汐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抖，浑身是冰冷的寒意。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一母所出的亲弟弟竟然都这么怀疑她？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让我在家里的日子有多难过？”
林子睿抓过林玥汐的手，快速在她手心里划了几笔，脸上却满目狰狞，嘴里说着最恶毒的话。
“我原本是家里的长子，父亲将来的爵位是要落在我头上的，如今却遭你连累，成了府里人人都能唾弃的对象。”
林玥汐握了手心，继而使劲全身力气。
啪！
结结实实的一耳光抽在了林子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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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是个疯女人，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子睿脸色铁青的道：“早知道我就不跑这一趟了，白白的浪费我的时间。”
语毕转身愤然而去。
林玥汐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靠着门框站了好久才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返回了她睡觉的偏房。
在两人都离开后，一道身影从角落里出现，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偏房，林玥汐关纳努通萨斯个上门，从袖口中抽出了一张纸条。
原来，林子睿那番话是刻意为之。
在她手心里写下了‘有人’这两个字。
聪明如她，马上便明白了。
‘今夜子时，同一地方’
林玥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那纸条烧了。
纸条才化成灰烬，门就被推开了。
端木麟大步迈了进来。
林玥汐面色猛地一变，继而道：“原来是皇上！”
“什么味道？”
“没，没什么！”
林玥汐强壮淡定的道。
端木麟大步上前，捻了捻洒落在桌子上的灰烬，眯了眼睛：“给朕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灰烬！”
“林玥汐，朕不瞎！”
“就是随手写的伤春悲秋的纸条罢了，不想让人看见惹人遐想，写完就烧了。”林玥汐道。
端木麟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
“明日随朕去皇家园林。”
“为何要去皇家园林？”
“你不会是忘了每年一度的秋猎吧？”
林玥汐这才想起来，此时已是秋季，每年都会去园林狩猎。
除了端木麟，还有对社稷有功的大臣以及诸位大臣家中的公子小姐，也是一场大型的盛宴。
往年她作为皇后，每到狩猎时身边总围绕着诸多的贵夫人，巴结讨好。
今年那被簇拥之人不会是她了。
想到狩猎场上到处飘荡着的血腥味儿，林玥汐就觉得胃里开始一波翻腾，遂道：“我能不去吗？”
“给朕个理由！”
林玥汐咬着唇道：“我小日子到了，不舒服。”
端木麟是知道她有这个毛病的，每到了小日子那几天，总是困倦，腰酸背痛。
“那便留在宫里好好休息！”
林玥汐压着眼底的喜意行了一礼：“多谢圣上恩典！”
秋猎，端木麟不在宫里，多好的时机啊！
“那你好好休息，等朕从皇家园林回来你再来书房伺候。”
“是！”
不知为何，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抹雀跃的欣喜。
这让端木麟心头隐隐有些发堵。
他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端木麟离开，林玥汐觉得时间过的格外的慢。
熄了灯，就在屋里坐着，一点一点算着时辰。
终于，子时，来临了！
林玥汐悄悄的开了房门，摸着夜色，熟门熟路的往白日里去过的那个地方而去。
好在她对宫里的地形熟悉，也对值班的侍卫走的路线熟悉。
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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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睿？”
“长姐，我在这儿！”
听到弟弟的声音，林玥汐松了一口气。
“长姐，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在宫里还好吗？”
林子睿与林玥汐容貌如出一辙，是个俊朗的小伙子。
林玥汐并不打算瞒着林子睿，说了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在得知林雨丹与端木麟都拿他威胁林玥汐后，林子睿气的想去找他们拼命，被林玥汐拦住了。
“切莫冲动，现在我打算……”
得知林玥汐有离开的计划，林子睿点点头道：“姐，其实今晚过来我也是要建议你离开的，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不如现在索性直接离开。”
现在离开？
林玥汐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皇宫，心底有酸涩流淌而过。
可一想到她如今的处境，还有腹中的宝宝，倘若此时再不走，一旦被林雨丹发现，她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林玥汐只思索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之后，坐在马车里的林玥汐还恍惚如梦，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这就出来了？
离开了那个最豪华也是最大的牢笼？
从此以后她就彻底自由了。
只是苦了林子睿，本应该是有大好的前途，却为了她要改头换面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马车是林家的马车，赶车的小厮是林子睿的书童。
倒是能信得过。
等天色大亮之后，他们已经赶到了另外一个叫临安城的地方，进程找了间客栈暂时休息。
吃了点东西，连店都没敢住，便又一路奔波，从临安城赶到了齐风城。
此时距离京城已经有两百多里路了。
累的筋疲力尽的三人才找了间客栈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戴了面纱的林玥汐打开窗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这段时间积压在胸口的闷气都一扫而光，有种神清气爽的畅快感。
只是再启程时，林子睿把书童的卖身契给了他，送了些银两就此别过了。
自此以后姐弟俩就是普通的农户，农户身边跟着书童难免会引人怀疑。
为了保险起见，只得将书童遣散。
由林子睿亲自赶着马车，行驶而去。
皇家园林！
正被一众贵夫人簇拥而坐的林雨丹，见她的大宫女冲她使了个眼色。
林雨丹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来到一僻静之处。
“走了么？”
“姐弟二人一起消失。林老爷说已经两日未见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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