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张开嘴, 想要斩钉截铁地告诉何川舟“不行”,声音都发到一半了,想起对面这人执拗的性格, 又赶紧憋了回去。
对待下属就应该要循循善诱, 动之以理。
吵什么吵,没必要的。
老者问道:“梁队呢?他是你们组长, 怎么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何川舟说:“他支持我的决定。”
“那应该是由他来跟我请示,他人呢?”老人骂骂咧咧,一面去摸自己的手机, 想要打电话叫人过来,“真是的,什么事情都丢给你处理, 那要他这个队长干什么?不像样!我让他马上过来。”
何川舟紧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他精神上支持我,行动上服从您。一切指令由您决定。”
对面的人听着笑了,怎么还有想的这么美的人。
“怂货。”
何川舟说:“请您批准。”
老者表情严肃起来,不自觉紧绷的嘴角为他增添了两分凶厉。他摇头道:“不可能。”
何川舟:“为什么?”
“我们不应该把无关人员牵涉到案件中来,尤其是这么危险,又需要保密的案件。”
已经上了年纪,不想继续在刺激边缘蹦迪的公安局局长, 咽下喉间的酸涩,苦口婆心道,“我已经替你们顶了很大的压力, 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 谁来担这个责任?”
何川舟冷静反驳道:“我想, 做一个决定最需要考量的,不是最终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又或者谁担得起这个责任。而是它有没有必要,可不可行,需不需要。这也是以前您教给我的。您对公义的信仰和对真相的执着,一直都在激励着我。”
“你不要给我戴高帽,我就认真和你讲。我可以给你三个理由。”李局长比出手势示意道,“第一,穹苍没有任何的职务,她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她所擅长的专业领域对我们的侦查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如果我们需要寻求帮助,有更多更好的顾问人选。局里跟许多专业人员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为什么要再加一个穹苍?有必要吗?”
何川舟点头。
“第二。她是范淮的老师,最基本的避嫌我们应该做到。她的动机和立场过于有偏向性,她给出的分析很可能会误导我们。”老者说,“我知道你们偏向于范淮是无辜的,但目前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在法律上,他还是一个罪犯。我们应该以尽量中立的角度去调查案件,不要预设太多的立场。”
“第三!”
老者声音突然加重,用力拍了下桌面,满脸写着沧桑,内心的郁闷几乎无法掩饰。
“你还没被骂够吗?如果现在把穹苍拉进来,你让几位死者家属怎么想?让先前的受害者家属又该怎么想?你这是在向公众表态啊。舆论这把刀是很锋利的,只要你挥出去了,它就一定会伤到人。我都能想象得到媒体到时候要怎么带风向带节奏。谁来写报告?谁去开会做检讨?要是再出一个江凌该怎么办?我们要考虑社会影响!”
何川舟:“我觉得……”
“还有!”李局长说,“穹苍之前还是我们的怀疑对象。她的分析里写什么?大学教授。她以前也是大学里的讲师,虽然不是教授但符合了一半。你把她请过来,你的队员都答应吗?”
何川舟颔首,说:“我也可以给您三个理由。”
对面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讲。
何川舟徐徐道:“第一,穹苍很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您手上拿着的,就是她递交给我的案情分析。”
李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报告,松开手,不着痕迹地将它放到一旁。
何川舟视若罔闻,继续道:“她比我们更了解凶手,更接近真相。她的天赋比许多专家顾问更加有用,而能力跟职业,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李局黑着一张脸。
何川舟:“第二,她不能算是完全的无关人士。至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围绕在她身边,也是她帮助我们,捕捉到了最关键的线索。根据丁希华的证词推测,穹苍很可能会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或者一直是他们的目标。如果穹苍可以加入我们,能为我们提供巨大的帮助。”
李局张口欲言,却有语塞。因为愁眉思索,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深刻。
何川舟说:“第三。穹苍的个人信息已经暴露了,她的出现,让对方长久以来隐在暗处的动作被人察觉。三夭的内侧公告发布之后,网上几乎都在讨论她和范淮的案件。如果我是那个人,我会对她非常戒备。对方有铤而走险的可能,我们有保护她安全的责任。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让穹苍加入,方便大家同步调度。我相信以她的素质,不会要求过高的酬劳,且会严格履行保密的义务。”
李局叹说:“这不是酬劳的问题啊。”
他呆坐原地,久久不语,目光沉沉地落在一侧的文件扉页上,随后用手拨开堆积起来的文件,看着被他夹在玻璃层里,已经有些发黄的旧照片。
淡淡秋风吹了进来,夹着楼下花坛里的桂花香味。
李局叹了口气,说:“穹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
何川舟见他感慨,说道:“您认识她父亲吧?”
“认识啊,以前也是我手底下的人。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我没带过啊?他比你要早一批。”李局说,“那当年,他可是警校的校草。半夜的基层任务我都不敢随便派他出去,局里的宣传片都是派他去拍的。”
他声音低沉下去:“后来出事故,受了伤,就离开了。本来是大好前途的,真是天妒英才啊。”
何川舟说:“那么多年了您还记得他,说明,学长以前是个好警察。”
李局赞同点头,渐觉不对,问道:“这跟穹苍有什么关系啊?”
何川舟说:“人情社会嘛。”
“人情你个头啊!”李局骂道,“少给我打马虎眼!”
何川舟正经道:“那您看?”
“嗯……”李局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他端过手边那个已经用了几十年的老旧瓷杯,说道:“穹苍这孩子,我其实不是很了解。你在支队做了那么长时间,是吧,应该知道要怎么协调队员之间的关系,不要一意孤行。有些人还年轻,你得多带一带,给他们安排清楚。如果直接忽视他的想法,他可能会觉得自己被孤立。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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