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她父亲继续保守秘密,不要向她吐露丝毫。她也不愿意赤裸裸地去面对那个真相。
昨夜在宾馆里与云旗的那场对话,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云旗是完全站在她父母那方的,即使他们就是害死她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起初,她不理解云旗,只是觉得云旗有些感情用事,一味地为她父母辩护,刻意强调她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她当时气坏了,真想对云旗破口大骂,甚至还想把他赶走。但她忍住了,她知道云旗还是为她好的,是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人了。如果把云旗也赶走,那她真的怕会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后来对话结束后,云旗一个人喝光了啤酒,躺下睡着了。她独自躺在另一张床上,虽然双眼紧闭,但她实际上并未睡着——她怎么能睡得着?
她一直在回忆云旗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心绪纷纭。云旗的那一句“对你,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只要他们有!”这句话彻底的震撼了她。从小到大与父母一起生活的那些画面依次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同最原始的连环画一般。可恨的是,竟然真的被云旗给说中了,她的父母确实是这样待她的。
父母害死了她的亲生父母,又一手养育了她。她知道若不是因为她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迷陷于那场车祸之中,越来越渴求于追求真相,那么她的父母肯定不会把实情告诉她。他们也许会等到临死之前弥留之际再跟她说,也许永远都不会说。
她彻底的迷乱了。知道真相的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去报案?可能吗?她忍心吗?或者当做没有听说这个真相,继续回去跟她父母生活,这样可能吗?她能够面对她父母吗?
思来想去,条条大路都已经封闭了,一条也走不通。她苦思了一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不报案,也无需回去面对她父母。可她能去哪儿呢?
她想到了冷水,想到了琳琳和琳琳的奶奶。虽然只有上次那短暂的接触,但她能够看得出来,她们对她还是很友好的。她上次心情不好,与琳琳奶奶不告而别,琳琳还说欢迎她再去她家里。那么她真的去了呢?在琳琳家里借住几天,理顺一下思绪。
可住几天呢?她想不出来,离她大学开学的日子只剩下不到十天,难道她要放弃上大学?就算放弃了她能在琳琳家里住多久呢?这些难题像一只只凶恶的毒蛇,将她团团围在中间,令她脱身不得。最后,她索性不再去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伊川。冷水是个不错的去处,那就去,只要有车票钱,能让她顺利去到冷水,别的什么行李啦换洗衣服啦她都不去管了。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她到了冷水,她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于是她便设想出了那个计划,留下手机,拿走云旗所有的钱,并且不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她相信云旗不会怪她,以她现在的处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云旗已经算是她最为亲密的亲人了。她很感激上苍让她认识了这个男孩,也许,这就是上苍对她的弥补,对应于施加在她身上的沉重苦难。
清晨时分,她睁开眼,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行动。她曾为给不给他父亲发送那条毒辣的短信而纠结了许久,结果是她忍痛咬了咬牙,发出了那条短信。
她知道她的母亲还在病房里躺着,她也能感觉到她父亲也同她一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可她还是发出了那条短信。像是有人逼迫着她一样,她不得不发。她父母看到后会作何感想,她不知道,也不敢去设想。在某个时刻,她倒是格外希望她父母早点看到那条短信,也许他们能因此获得赎罪的解脱感,而对于她自身,她也算是对自己亲生父母的在天之灵有了交代……
不知不觉之间,车子又到了鹤鸣镇。一如往常,司机在鹤鸣镇的路口停了下来。车上的那几个乘客都下车伸伸懒腰,各自透气去了。江雪也走下客车,她先去公共厕所里上了个厕所,回来后觉得有些饥饿,就又摸出了三块钱,去路口的小商店里买了一块面包一瓶矿泉水,坐在店门口的水泥板上吃喝起来。
东方一轮金黄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半天,照的伊河两岸的树林晨雾散尽,泛起一片红光。缓缓侧目向南望去,一带远山沉浸在青灰色的雾霭之中,被遮去了山峰棱角,只剩下一脉隐隐的山影。
“那是九皋山!”
的确,那就是九皋山。她虽然未曾去过,可她知道。小时候,她父亲带她来鹤鸣镇的姑奶奶家里时,站在南岳庙门外梧桐树下的那道青石台阶上,她望见了南方天际的那道山脉。
“那是什么山?”她曾奶声奶气地问她父亲。
“那是九皋山!”她父亲这样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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