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颓然坐在椅子里,苍老得有许多斑的手想要碰一碰那个小镯子,又烫手似的收了回来。银镯子安安静静躺在那儿,仿佛又见着许多年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奶声奶气地喊“娘亲”,颊边的梨涡甜得能溢出蜜。
他们骗他,要带他去街上买糖葫芦,就再不记得把他接回来。
那么多年,他们忘了那个杀伐决断无坚不摧的江承,也曾会怕会疼会哭着要爹娘,他们忽略了他太久,以至于到最后他走,他们也不能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梁家人来接女儿,一贯懂事听话的小女儿却头一回违抗父母,不肯回家去。
“娘,您不晓得,我到底错得多离谱。”梁晚哭得眼睛红肿,已流不出泪,对着梁夫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梁夫人被女儿决绝痛苦的眼神摄住,于是那些劝她回家劝她改嫁劝她忘了江承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您必然是不信的,成婚那么多年,他怕我不愿,就真的从未迫我同房过。外人都说他江大少爷狠戾绝情,可我如今才明白过来,那就是个傻子,一个连命都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傻子。”
然后他们这群人,合起伙来,把一个傻子逼上了绝路。
多可笑,他们枉称善良正义仁慈公正,到最后,连个傻子都不放过。
章节目录六
梁晚找到瑜州的小院,已是三个月后。
江承曾同她讲过,以后要带她去南方,再不回来。他那时已然很累,真话混着假话一齐说出来,她没往心里去。
后来他走了,她后悔得一点儿一点儿拼凑从前的过往,才终于能找出蛛丝马迹。他身子不好,可那么多年过去,让她见着的,统共不过临走前那一回,是真正撑不下去了。
他倒聪明,每回都要换个大夫,抓药也不在同一个铺子里头抓,没给那些对头留下过什么把柄。但女人执拗起来,长城都能哭倒,何况查出他到最后已无力掩藏的病情。
“寿数已尽”、“病入膏肓”、“活不长久”……这样的话,梁晚已不知听了多少遍,起初心被捅烂似的疼,到后来疼麻了,就只想去找他,再没旁的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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