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番外五 季小将军生前也是个体面人（二）

季嬴知最后还是没有逃过一顿暴打。

午时用膳，皇帝注意到卫俞手上有伤，便问了一句，季嬴知心惊肉跳，卫俞轻巧地答了，“儿臣眼拙，掉进季少爷捕猎的陷阱里。”

他这陷阱到底是用来捕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陛下不再多言，哪知卫俞最后还加了一句，“季少爷日后打猎可要小心着些，莫要将陷阱挖在路上，免得伤人。”

季嬴知这一辈的孩子都调皮得很，唯独这位二皇子是个异类，平日里敦厚上进，很得人心。话语一出，季嬴知挖陷阱伤着他的事便四处传开了。

这天回到将军府，他先是被将军夫人提着耳朵骂了一顿，后又被季将军用枪追着打了一顿，末了，还罚他在家抄书，学堂都不让去。

季嬴知趴在书桌上让季冬给他捏肩膀，心里将卫俞划在了卫湛那一头。

自那以后，澜阳城内的儒学府，便开始鸡飞狗跳，整日不得安宁。季嬴知不愿读书，就算抄了那么多诗文，仍是大字不识几个，可每每要读书的时候，他都是嚷得最起劲的那个，扯着嗓子教人耳晕目眩，于是每到上课之时，他总是在门外站着的。时日一久，他便不老实罚站，自己跑去学武的院子了。

他武艺越来越好，与人对招之时，总与卫俞走到一起，借此将他摔得七荤八素，再教训一下卫湛，便带着卫承气势高昂地走了。

全京阳都知将军府出了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爷，只等着陛下教训他，哪知陛下总当他是少年心性，对他极为宽容。

十二岁那年，季嬴知的季家枪法已经全部学会，边境又有异动，季将军将要领兵出征之时，与他道：“这些年你在京阳闹得厉害，若再不知收敛，陛下恐怕也饶你不得。”

季嬴知神采飞扬，笑嘻嘻道：“那爹爹便将我带去战场吧。”

……

“小将军，再往前便是敌军之地，不能再入了！”

季嬴知恍若未闻，挽长弓，拉满弦，端坐于疾驰的马背之上，向着前方飞驰的骏马射去。

箭啸如笛，转瞬便射在马腿之上，马儿受惊而起，将其上之人掀翻在地，那人身着软甲，个子不高，清秀的脸上还带着稚嫩，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季嬴知已经驱马在他面前停下。

他盯着小孩几眼，道：“章尤？”

小孩挣扎着站起来，季嬴知挥手制止别人靠近，矮身趴在马背上，与他对视，道：“你可知，你为玄止，我为东齐，乃敌对之军？”

章尤仰着头，眸色如火，“我自然知晓。”

“那你屡次三番戏耍于我，还想与我称兄道弟，到底意欲何为？”

“世上又有哪个规矩，不能与敌军为友称兄了？”

此言一出，惹得季嬴知仰头大笑，他在战场上厮杀五年，就算年龄不大，此时也有了摄人的气势，他手中的长枪径直刺向章尤，在他身前一寸处停下，章尤却仍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他面露赞赏，傲然笑了，“章尤，我季嬴知今日便认了你这个兄弟，来日战场相见，我却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拨马转向，朗声道：“收兵回营！”

“小将军，此人……”

“怎么？一个小娃娃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若不是我出手，你们方才追都追不上他，你还有脸去抓他？”

季嬴知马鞭轻甩，马儿撒欢往前跑，再没回头看一眼。

回营之时，营中正在比武，季将军麾下数十个将领皆在场下，其余兵士在一旁看热闹，季嬴知看得心痒，跳下马便冲了进去。边境无大的战事，他们时不时比武，也算是给营中生活添趣，只要不乱了军纪，季将军从来不管。

季嬴知纵使武艺上佳，在这群大老爷们手下也讨不到好处，他被摔得骨头疼，末了还被他们遣去山里抓野兽，晚上给他们加餐。

比武的彩头就是如此，季嬴知再不愿也得去，只是这一去，竟让他在山里捡回一个人来。

当年年少，季嬴知在京阳闹翻了天，如今想来，虽不觉有错，但仍觉得有些羞耻，故而多年没有回去。他也从未想过再与那位二殿下相见，会在两军相接的战场之上。

卫俞还是那么冷冷淡淡，身上的疏离之感更重了。季嬴知毫无自觉，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的，也只骑了一匹马，要带卫俞回营，他便将卫俞放在身前坐着，两人共骑，也不管卫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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