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63（结局）
开玩笑？
沈绛如突然止住哭, 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只见他面色红润，目光如炬，全然不像个将死之人, 而自己除了方才闹了一场有些力竭，好像五脏六腑也没什么异感。
这时，皇帝突然抚掌大笑起来, 朝围住他护驾的内侍们摆摆手示意退下：“莫爱卿，你这位夫人着实了得, 朕活了三十几年，真没见过如此凶悍的妇人, 与你这猛将倒是般配得很，除了你, 大燕国恐怕也没几个有胆之士能降得住她了！”
秦贵妃见状，也傻了：“皇、皇上？”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她：“贵妃有何事？”
秦贵妃陡然转不过弯来：“皇上是开玩笑？那酒……没毒？”
皇帝朝内侍大太监招了招手，只见他从屏风后端出一壶酒来, 往皇帝的御用琉璃杯中斟满一杯。
皇帝不顾秦贵妃惊愕的眼神, 仰脖饮尽：“这蜂蜜酒果然香甜而不齁, 醇厚而不腻, 贵妃要不要来一杯？”
秦贵妃怔忪半晌, 才委屈道：“皇上，难道您就这么放过他了？”
“圣意决断，贵妃要质疑不成？”
皇后不知何时来到了殿内，从屏风后绕出扬声笑问, 瞥向秦贵妃的眼神颇具深意。
“臣妾不敢，只是……”
皇后稍稍提高了声调，打断了她那示弱的模样：“当务之急，贵妃还是去处理脸上的伤吧，若是晚了，怕是要破相。”
秦贵妃捂着脸，捉摸不透帝后二人的用意，只是隐隐感觉势局急转直下，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一时也不敢再多嘴，只得匆匆告退。
沈绛如这厢则是后知后觉，直到皇帝爽快地饮尽那杯酒，她才如梦初醒，回头瞪向莫以尘：“原来你一早知道酒没毒，怎么不提醒我？”
莫以尘举手作缴械投降状：“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在赌圣意，喝下去之后发觉无碍，方确认无毒，否则你要喝的时候，我怎么也会拦住才是。”
皇帝仍是笑个不停，从座上走下：“夫人不要怪爱卿了，朕与他君臣这么多年，共同蛰伏将内贼清除，外敌攘退，也是有几分信任在的。”
沈绛如此时手脚才逐渐有了实感，不再是软泥一副朝夫君怀里靠，自己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还想凹个端庄姿态，然而一想到自己方才那撒泼的一幕幕，只能无言以对地低下头。
皇后踱至皇帝身边，见状自然明白，笑道：“皇上，您瞧瞧，凭白让夫人受了一场惊吓。”
皇帝却不认账，理直气壮：“那也怪皇后你，怎么也不劝阻着朕些？”
皇后早习惯了他这一套：“臣妾想着今日是贵妃生辰，皇上要哄她高兴也无可厚非，至于惹出什么乱子，往后有的是时间清算，何必急于一时？”
皇上与皇后同床共枕多年，自然明白她的风格，这也是他为什么钟意皇后之处，其他女人一旦受宠必定生骄，仗权行事、拈酸吃醋是常有的，只有他的发妻皇后，宠辱不惊，却又不是死水一潭，而是深藏不露，表面一派宽容大度，可若哪个宠妃失了分寸，她挖坑给宠妃跳是常有的事。
就是他自己也栽进她的坑里过。
可他还偏就生不了气，不管他如何宠爱那些莺莺燕燕的妃嫔，只有皇后才是他在后宫中最为信任的人。
他需要皇后，后宫三千佳丽少了谁都有的替代，只有皇后不行。
皇后看着惊魂甫定的沈绛如，笑着让一旁宫婢将披帛为她戴上：“今日安国公与夫人所受的委屈，全因本宫管教妃嫔不善而起，本宫代贵妃致歉。”
沈绛如受宠若惊，忙摆手：“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妇倒是觉得……无地自容，方才在御前失仪，还望皇上勿怪……”
皇帝一想到方才那壮观之举，又要笑了：“无妨无妨，这一遭让朕开了眼，坊间传闻果然不虚，朕倒觉得，只封你个诰命夫人显得普通了些，不如……”
他正说着，看见一旁皇后的宫婢为国公夫人捡起方才投掷出去的金钗，这金钗擦过贵妃的脸，撞上后面的墙壁，现在已断作了两截。
沈绛如方才情急，没注意拔下的是母亲的遗物，此时见它坏了，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见状，灵感迸发：“朕马上命人用纯金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便是御赐金钗，夫人执此钗犹如皇权特许，谁再逼你为夫纳妾，亮出此钗，搬出朕来，自当不再为难。”
沈绛如没想到皇上会赐这个，既惊喜又好奇：“臣妇多谢皇上，只是……方才您不是还让夫君纳妾么，怎么现在……”
皇帝绕过他们夫妇俩审视的眼神，回到龙椅上咳了咳：“朕不过是想试一试你们夫妻俩，没想到当真是情比金坚，沈夫人不肯朕是料到的，只不过莫爱卿嘛……你该不会是早猜到朕是试探，故而才毫不犹疑地愿以命相博吧？”
这也是沈绛如想问的，莫以尘拱手道：“实不相瞒，皇上，臣从前不怕死，如今却也有了软肋，怕只怕死后无人庇护妻儿。”
言下之意，他是有九成九的把握皇上不会下毒，才如此果断地饮下那杯酒，这倒让沈绛如安心了几分，他不是置性命家族于不顾的冲动莽撞之人，当今圣上也并非草菅人命的昏君。
皇帝了然点头：“你放心，朕自从成年后夺回实权，一步一步坐稳地位，武将之中唯有你立功最多，如今国境安定，天下太平，朕既然赐你封号为安，自然是让你在京中陪妻儿安然度日。”
絮语片刻，好歹安抚了这一对夫妻俩，才让他们退下。
空荡荡的殿中，唯余帝后二人。
皇后坐到他身边，笑道：“皇上，您输了。”
皇帝无奈地一叹：“好吧，皇后赌赢了，说罢，想要什么？”
“臣妾想请皇上重新考量秦尚书一事，上回他揭秘肃王暗桩与党羽，样样皆是准中，可见其曾经的立场并不简单，皇上意图彻查此人与肃王有何私交往来，却因打草惊蛇，被秦贵妃一通暗示劝说，您便将此事作了罢。”
皇帝对她的诉求也不意外，早在他有意为秦贵妃庆贺生辰、秦贵妃说想让安国公纳妾时，皇后便说要与他赌一赌，这夫妻俩若是宁死不从，皇帝就要答应她一个要求。
那时他便猜到，这个要求大抵与秦家有关。
没想到，他还真赌输了，那个安国公一介武夫，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他也很是吃惊，至于安国公在殿上说的爱之一字，他与之却有不同的理解。
他爱他的皇后，但不是靠独占彼此的方式，后宫前朝密不可分，他的宠爱也是权术手段的一种。
“皇后，这些政事你就无需操心了，你不是常训诫妃嫔，后宫不得干政么？”
“是，不过秦贵妃开了先河，臣妾若不‘以毒攻毒’，只怕她尝到了甜头，会一错再错。秦尚书为官如何，臣妾不知，皇上定是眼明心亮，若是弃暗投明尚可留用，可连国公夫人都看出此人家风不正，初得重用便忙不迭地攀附御前红人安国公，攀附不成便让贵妃在您面前反咬一口。”
皇后慨叹地摇头：“他这不是心虚，又能是什么呢？”
皇帝心中自有杆秤，他思量片刻，才点头：“其实不用你说，朕也有了定夺，今日任她在安国公与夫人面前丢脸，也有打压之意，至于秦尚书，朕已叫人继续追查下去，若有实据，再行不端，定不轻饶。”
“皇上圣明，是臣妾多虑了。”
皇帝与自己的发妻对视一笑，皆是默契，他不由地想，如果他不是天子，妻子也不坐中宫，他们的生活会不会更有意思些？就像安国公夫妇那样。
宫巷甬道中，日轮已西斜，宽阔的宫道一半阴一半阳，沈绛如与莫以尘携手走着，沐浴在暖阳之下。
前面带路的小内侍许是看出两人并不急着赶路，便也放慢了脚步。
沈绛如幽幽地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今日定葬送在这儿了，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莫以尘笑道：“良将投明君，当今皇上自然是圣明之君，故而我才大展功勤、一心效忠，你信倒也罢了，没想到贵妃竟然也信以为真，难道她真以为皇上为了她区区宠妃就可以残害忠臣？简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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