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8
沈绛如方才放纸鸢放得好好的, 一回头见凉亭中不见了将军,正要问折芳他干什么去了,如此分神片刻,未能注意天际阴云散开, 阳光洒下,风由急变缓,稍稍转了方向。
她没及时顺着风向变化扯线, 手里的“鸿雁”就直直栽了下去。
那个小表妹自然高兴得笑不拢嘴,沈绛如心里不服气, 说裁判不见了,方才不算, 意图耍赖重比一场,这便急匆匆带着折芳来拾纸鸢。
别院之中没有什么茂密的树木, 方向倒也好寻,她绕过两道廊桥和几座假山石,前面是个花园, 里头花圃上的紫阳花被侍弄得很好, 这还没入夏呢, 便有几簇急不可耐地开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 看见那只“鸿雁”正不偏不倚掉在了花圃上, 没有一丝损坏。
正待她要跑过去捡,折芳在后头拉住了她小声提醒:“有人来了。”
她转头望去,旁边的月拱门外确实有个人影渐近,只是离得远了, 花影重重,她竟分不清那纤细的身影是男还是女。
“这风筝是你的?”
他走近了,甫一开口,沈绛如才在心中纳罕:怎么会有男子比她还要瘦弱白皙?偏偏眉清目秀,不怪她刚才不敢辨认。
这年轻公子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像个玉雕的人一样。她一眼看过去,竟分不清他那纤白脖颈与雪色衣领的分界在哪里。
他与她擦肩而过,带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香味,走到花圃边弯腰捡了那纸鸢递过来,沈绛如看着他的手腕,都担心他承不住那衣袖的重量,手背上清晰可见骨节分明和血管青紫,这皮肤薄得仿佛太阳一晒就要化。
“谢谢,是我的风筝。”
她接了那风筝,复又打量了他两眼,猜测道:“你是不是莫与欢?”
那人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你认识我?我们见过吗?”
这笑容落在沈绛如眼里,无端令她想到蜻蜓的翅膀,轻灵又易碎,就像他的声音,是久病之人的虚弱,全然不知能撑到几时。
沈绛如暗叹一声可惜,摇摇头:“没见过,我是听别人说起过你。”
“这样啊。”
莫与欢点点头,心道也是,若是曾经见过,他没理由不记得。
沈绛如将纸鸢交给折芳,便告辞道:“不打扰了,你安心将养。”
见她要走,莫与欢踌躇片刻,压下心中思忖,追了两步问道:“姑娘是府上的客人吗?不知该怎么称呼?”
沈绛如没想到他居然猜不出自己的身份,何况自己这梳得整齐的发髻,也不像是未出阁的姑娘呀。
她同折芳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正要回答,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洪钟般的朗声,气势雄浑:“她是你嫂嫂。”
沈绛如回头一看,来者正是莫以尘,只是他脸上如同乌云压境,黑得让人不敢吱声,浑身凛然将她震得有些瑟缩。
“你怎么了这是?”
莫以尘无视她压低了声音的询问,朝那瘦弱的病公子道:“二弟,我刚成婚,你忘了?”
莫与欢脸上神色几变,挤出一丝笑来,失去血色的嘴唇翕合,只来得及说出一声“恭喜”,就像是忍耐已久地弯腰咳了起来,他咳得狠,在沈绛如听来,好像要呕出血似的,听得人不忍。
“二爷!您怎么来这儿了?”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从月拱门里追过来,扶住那位脚步虚浮无力的病公子,她一抬头,看见来人是将军,呀地一声:“将军,您忘了?您不能近二爷身三丈之内的!”
莫以尘对这似有责怪的小丫鬟也习以为常,面色不愉:“忘了,这就走。”
沈绛如还在纳闷,这其中有什么说法不成?她是听说过他克弟弟,只是不知道居然能精确到多远不可近身,怕是哪个江湖骗子浑说的吧……
正想着,她手上一暖,是被莫将军牵了手往外拉,一时也挣不开,他又大步走得飞快,沈绛如只能被拽着跟上。
“二爷,天又阴了,回屋去吧。”
背后咳声渐渐止住了,人声渐远,沈绛如回头看了一眼,那小丫鬟比病公子矮了许多,病公子在她的搀扶下却如同一根竹竿似的,若非她扶着,一阵风就能吹走。
似乎是感觉到她探究的视线,那位病公子也转头望向她,他方才咳得厉害,眼圈都咳红了。
苍白的脸上一双红红的眼睛,他这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从厨娘手里抢来养的小白兔,随时都是弱不禁风地瑟瑟发抖,后来果真没活过一个月就死掉了。
“看够了没有?”
沈绛如听见莫以尘这猝不及防的低沉一吼,被吓得心肝一颤,还没来得及反问他,便被他双臂如铁箍般禁锢得不能动弹,下一瞬嘴唇被他狠狠吻住,鼻腔唇齿间满是陌生的气息。
事发突然,她呆若木鸡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在干嘛,红着脸铆足力气试图推开他,哪里推得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快气绝了,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挣扎起来,谁知他没被推动,她自己反倒因推力往后一退,撞上旁边的假山石,肩胛骨被撞得生疼,令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小心!”
莫以尘伸手来扶她,沈绛如却一把打开他的手,眼圈还有刚刚挣扎着急时的泛红,似有盈泪,因她这副紧抿樱唇不说话的表情,更显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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