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妒火中烧
放榜翌日,温瀛被邀参加鹿鸣宴。
他是解元,又是毓王府门客,自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甫一出现,就有无数双眼睛落到身上。
被人引领前去拜谒内外帘官,温瀛面色始终从容,虽有傲气,但因长得过于出众,并无人与他计较,倒都觉得他这般样貌才学的,又小小年纪,傲一些是应当的。
几位主考官最后才到,传报声一起,众举子的目光便一齐投向大门口方向,自觉按着名次上前,与考官见礼,口称“座师”。
今次的乡试正主考官是翰林院学士,此人与林司业是同科又是好友,早就听他提过温瀛的名字,因而这回见到了人,免不得与温瀛多说了几句,问了问他家中情况,再鼓励了他一番。
也有看不上温瀛的,其中一位副主考官在温瀛与之见礼时,面色便十分冷淡,只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并未与他多交谈。
这位副主考官也是翰林院院官,十分清高一人,大抵看不上他投身毓王府的行径,更别提凌祈宴的名声还不太好。
温瀛不以为意,他向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与这位副主考官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酒酣时甚至有人直言问出,他为何会做了毓王府上门客。
问话的是个高门世家子,同是国子监的学生,温瀛平静看对方一眼,说道:“殿下是个好人,不嫌弃我出身低微,愿以诚、以礼相待,我自然要报答殿下。”
那世家子似笑非笑:“倒也是,温兄这般样貌才学的,难怪能得毓王殿下看重。”
这人的名次虽不及温瀛,但也名列前茅,在一众勋贵世家子中算得上出息的,因而十分倨傲,对温瀛怀有显而易见的蔑视敌意,言语间夹着讥诮奚落,故意咬重“样貌”二字,像是暗示众人,这位新科解元是以色侍人、谄媚权贵之辈。
温瀛的面色更淡了些:“殿下有爱才之心,器重学生,愿做学生伯乐,学生感激不尽。”
他的神情过于坦然,反倒叫那挑衅的世家子觉着没趣,还更多了些气度被比下去的恼怒,但当着一众考官的面,到底按捺着,没再说了。
余的人听温瀛这么说,无不惊讶,谁都没想到,温瀛会当众这般维护那位毓王殿下,连几位主考官,和主持这鹿鸣宴的上京府府尹,俱都神色微妙,或许想着这位解元郎到底年纪小,才识虽高,于朝堂之事却一窍不通,才会这般不避讳与毓王殿下之事,毓王之人这个印记一旦钉死,他入仕之后的路怕就难走了。
温瀛又岂会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他面不改色地将酒倒进嘴里,不再多言。
凌祈宴今日则进宫了一趟,是太后特地叫他去的,凌祈宴猜到大概是为了他的婚事,果不其然,他刚坐下吃了些茶点,太后便直接提起这事,将那位林氏小娘子的画像递给他看,笑问道:“好看吗?祖母帮你瞧过了,这丫头长得好,水灵水灵的,性子也好,落落大方,不娇气也不会过于拘着,是个有趣的人儿。”
凌祈宴嘴里咬着茶点,随意看了一眼,画中的小娘子确实十分貌美,挺合他眼缘,不过……
“祖母,这小娘子是敬国公府的,那样门第的,我娶了她,不是叫人看了扎眼吗?我可不想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最被扎眼的,怕就是那位皇太子殿下,半年前皇帝就已亲自帮凌祈寓定下了太子妃人选,是内阁次辅的孙女,才十三岁,只等再过两年,那小娘子满了十五就完婚。
但现在,太后要将百年簪缨世家的嫡出女嫁给自己,这叫凌祈寓怎么想?
太后不以为然:“什么门第?门第再高又如何,那也比不上你,你是皇嫡长子,天下头一份尊贵的。”
“那父皇也不会答应啊……”
“我已与你父皇透过口风了,他没意见。”
……假的吧?
太后的手指戳上凌祈宴脑门,教育他:“你道你父皇为何不将这林家女指给你二弟?而是选了那位张阁老的孙女?林家那样的世家在朝中势力太大了,你父皇虽器重他们,必得用他们,又不得不防着,自然不会再让他们家的女儿做太子妃,那张阁老是寒门出身,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位置上的,你父皇是要借此拉拢天下寒门,平衡朝堂势力。”
凌祈宴小声嘟哝:“那为何又要让我娶林家女?”
太后叹道:“从前我总想着,给你选一门不那么起眼的亲事,就能让你安生太平,先前那两位,要么是没落侯府的女儿,要么是家中父亲只领了虚衔的官家女,可也不知是你运气不好,还是她们运气不好,最后竟都没成,那两小娘子人没了,还拖累你有了克妻的名声。”
“所以这回我才干脆想着,给你选门顶顶好的,惜华原本就不错,你若是娶了她,将来寓儿怎么都得给你们姑母面子,对你手下留情,可惜你跟那丫头处不来,你姑母自个也不乐意。”
“这回定的那林家女身份确实惹眼些,但惹眼也有惹眼的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只想过清闲日子,等再过个几年,祖母老了不能动了,就跟你父皇说,提前让你去封地上吧,离得远了,不再碍着别人的眼,也没人惦记着你了,兴许寓儿日后总能放你一马,你娶了林家女,他就算想发落你,也得多掂量着些。”
“你父皇他,未必就不是这么想的,你毕竟也是他的儿子,当年他立寓儿做太子时,就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会保全你,哪怕他觉着你不争气,总还是会想办法保你将来无虞。”
“至于那些外臣,更不需要在意他们嘀咕什么,敬国公府能百年不倒,必是拎得清的,不会因为你娶了一个他们家的女儿,就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太后絮絮叨叨说了半日,凌祈宴听得不得劲,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低下头,埋首在太后双膝上,闷声道:“祖母疼我,将来祖母当真跟我一块去封地好了。”
太后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这种傻话,祖母气你父皇的时候可以说,你可不能说,不然叫你父皇听了,更要恼你了。”
凌祈宴轻哼了哼,恼就恼呗,他父皇恼他的时候还少么?
没意思再说这些,凌祈宴坐直身,顺口与太后提起自己府上那门客取中解元之事,太后闻言颇为高兴:“那小子才十六岁,就中解元了?”
“可不,”凌祈宴十分得意,说起这事时眉飞色舞的,仿佛取中解元的那个是他自己,“要是他能在会试拔得头筹,那就是连中五元,大成朝头一个,到时候父皇怎么都会把状元给他。”
“会元哪有那么容易,”太后却不怎么看好,好笑地提醒他,“人外有人,那些南边来的举子厉害得很,近几科的会元都被他们拿下了,你那门客才十六岁,真能有这个本事?”
凌祈宴不以为然:“祖母且看着就是了,孙儿信他有这个本事。”
“好好好,”太后乐笑道,“你相信他,祖母相信你就是。”
在宁寿宫消磨了一整日,傍晚时凌祈宴才告退离开,刚走出门,不凑巧碰上来请安的凌祈寓。
凌祈宴不想搭理他,抬脚就走,被凌祈寓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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