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8
北京时间, 纽约时间,伦敦时间,巴黎时间。乔奇祯挨个看过去,比对时差,乐此不疲,仿佛借此能弄明白人与人为什么永远无法达成绝对的相互理解。
起初从电话里听到他的姓名时, 酒店大堂经理还以为是玩笑。
他偷偷瞄了一眼, 这时候为女儿索要签名似乎不太适宜,最终,还是只公事公办:“您的卡。”
乔奇祯抽离目光, 收回支付赔偿金的银行卡。检查一遍,没有落下贵重物品, 那幅沾着白玛血的画也已经夹在手臂下。
他转身离开。
梅朵措姆发来很多条消息。乔奇祯在车上读完。经纪人坐在副驾驶座, 很认真地问:“我再确认一遍,你下定决心了, 对吧?”
“不是早就说好了?”乔奇祯反问。
被反咬一口,经纪人不好再说什么:“也是。”
于是他下车,口罩和鸭舌帽都有戴。意思到了, 随即走进医院大厅, 他在挂号处找到她们。因为——“只有这里有空座。”梅朵措姆很是无奈。
而在她背后,白玛包扎了额头。伤得不重,她靠在贴满医保宣传海报的墙上,目光溃散,像熊熊燃烧的火把彻底熄灭后的模样, 和之前几天对比,那张疲倦的脸上满是乖张的反差。
“她心情很不好。”梅朵措姆说。舅妈操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乔奇祯没回话,径自迈开长腿走到白玛身边坐下。人来人往,他拉下口罩,朝她靠过去,压低声音轻微地问:“饿不饿?”
白玛纹丝不动。
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边,是正在自动挂号机前排队的女学生。交头接耳,往他们看过来。
不行了。
一旁的梅朵措姆做了判断。她合上眼,下一秒,忽然听见周遭的议论声,再睁眼,她看到乔奇祯旁若无人地把白玛抱起来。
“走吧。”乔奇祯飞快地做了部署,“我经纪人的车在外面,先回我那里去。”
“你…你……”梅朵措姆不敢喊他名字,却按捺不住惊讶,“你怎么……”
不然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乔奇祯没说出来。
他们走出医院,还算顺利地上了车。美中不足是周围不少认出乔奇祯的人做了影像记录。
梅朵措姆连连跟乔奇祯的经纪人道歉,对方却很谦和大度,反而劝慰起她来:“没事的。从艺先从德,照顾家人是应该的。”
换了几条线路,多绕了几圈才进车库。这一次,白玛渐渐清醒过来,自己拉开车门往电梯间走。
大概在这住了很多年,已经形成了习惯。
不过中途膝盖一软,摔倒下去。
乔奇祯匆匆忙忙扶她起来,又俯下身去拍白玛膝盖上的灰。她扶着他站立,明明睁着眼,却像幽灵,缺失生气。
梅朵措姆是第一次来。
她张望一周,又趁乔奇祯安置白玛躺下的时间上了个洗手间。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她看到几包护垫。因为尺寸小,又轻,撕开外包装时很容易遗漏。
明明收入不低,却偏偏住在这种简陋的出租屋。梅朵措姆走出去,看到乔奇祯正俯下身和白玛说话。他上身压得很低,背着光,剪影灰暗又温柔。
等乔奇祯起身出来,梅朵措姆说:“辛苦你了。”
乔奇祯轻轻摇头,伸手抽出一支烟,对她说:“你也是。”
“唉,”梅朵措姆略微踌躇,抱起手臂问,“你女朋友不会介意吧?”
乔奇祯刚点燃烟,在奶白色散开的烟雾中吸了一口,拿下来微微咳嗽着:“什么?”
“我看你洗手间有女性用品。”
“哦,那个,”他回答,“白玛的。”
轮到梅朵措姆诧异。
这倒令她始料未及:“你们俩住在一起?”
“有段时间,我借她这里过夜。”乔奇祯坦白。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比朋友和情侣更复杂的关系。小学时白玛经常搂着乔奇祯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把梅朵措姆吓得目瞪口呆。
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她想。
电话忽然响起,是得到她汇报的家长。
梅朵措姆联结通话,听筒那头是泽仁普措。“梅朵措姆,”泽仁普措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白玛的电脑没丢吗?”
“舅舅,没有。我放在酒店里了。”梅朵措姆走到窗边,想拉窗帘,却发现被封死了。
一想也是,这里可是公众人物的家。从医院回来,她甚至把新浪推送给关了,生怕引发什么负罪感。
泽仁普措说:“那好。你等会儿回去,记得把白玛的文件发过。她不习惯用硬盘,得多小心一点才行——”
梅朵措姆草草听完泽仁普措的嘱咐,再转身,意外对上乔奇祯冰冷的眼神。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乔奇祯应该听不见泽仁普措说的话。
可是,他却如此目视前方。乔奇祯说:“我觉得,白玛留在我这里比较好,你觉得呢?堂姐。”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针,锋芒毕露,毫不留情,狠狠扎进对方心里。
梅朵措姆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她凝噎了一阵,末了抿着嘴唇,想了想,说:“我过几天要报到了。她身体不舒服,起码也要一个礼拜吧?万一更久呢?更何况,你们——”
“没关系,”在一瞬间,乔奇祯已经变回轻飘飘到不可捉摸的样子,他微笑着说,“没关系。我和白玛是朋友,以前是,将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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