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9
碎石滩上弥漫着水的气息, 脚下坑坑洼洼的路在暴晒后变得滚烫。热气密密麻麻如蚂蚁亲吻小腿与手臂。焦灼像云霞在胸口徘徊不定,脑内仿佛被搅拌着。不断地搅拌。
白玛刻意回避去想乔奇祯,乔奇祯却没打算轻易抽手。
白玛交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她的初中同学。
自然,也是乔奇祯的初中同学。
那人是纯粹的优等生,和乔奇祯截然不同, 和白玛勉为其难有话可聊。枉费胡笛在乔奇祯耳边冷嘲热讽旁敲侧击了好久, 乔奇祯正是潜心为出道拼命时,本来就没空,回应也是笃定的一句“他们成不了”。
等到寒假, 异地恋的白玛也能和对方见面。乔奇祯本来去她家蹭饭吃,不想正撞上她出门。
于是一起去了。
他和白玛坐一侧, 白玛的男朋友坐另一侧。
甚至让人分不清谁是电灯泡。
其实, 走在一起时,乔奇祯有想过, 这么看来,白玛和那个人很般配。
尽管时间很短,但他的确那样想了。不过这种念头撤销得也轻而易举。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
白玛的那副样子, 是她装的。
装得和人很般配有什么用?
小庄山的气温渐渐升高, 室外活动容易晒伤,出多了汗也不舒服,况且,那些长辈们有另一样发现。
酒店棋牌室里有麻将机。
这下,暑热迎刃而解了。
按何安烛他妈妈私下拉住白玛的意思, 也是趁此机会,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胡笛还要上班,早些时候搭巴士回去了。
何安烛和白玛讨论了去处。
景点都逛过了。
最后还是白玛想起什么,问他:“师兄你会溜冰吗?”
何安烛一愣,笑了:“还真没试过。”
又说:“我倒是想试试。”
夏天不能滑雪,可是小庄山却有真冰溜冰场。外头正热,去溜冰刚刚好,又舒爽又有趣。
等到第二天,两个人做了万全的准备。何安烛甚至担心着凉而多借了件外套。然而,刚到冰场外,就被告知了一个突发状况:“今天我们被包场了。”
“包场?”也不是没有这种状况。毕竟像小庄山这种小众的度假村,单位组织团建或者朋友聚会,当然是包场最方便。
白玛只默默后悔没提前做好预约。
她还想问问什么时候能来,何安烛则透过窗往冰场里张望。
“欸?”
白玛听到何安烛发出表示惊讶的单音节。
她的目光随着声音转移方向。然后她也看见了他所看到的景象。
地平线以内悉数冻成素色的银镜。在这片朦胧缥缈的海洋里,形影单只的影子百无聊赖地划着弧线。轻描淡写到不值一提的动作,却因那副漂亮的皮囊而使人挪不开视线。
乔奇祯不喜欢戴连衣帽。可随着进入受关注的圈子,有时候多少不得已要遮挡面部。他似乎塞着耳机,长袖盖过指关节,一个劲低着头滑冰。
频频偶遇。
白玛知道,与其说这是巧合,倒不如说是无法避免的某种东西。
高中时,鹿梓希要来小庄山旅游。
问白玛有什么推荐时,她想了想,说:“滑冰场还挺好玩的。”
然后,鹿梓希笑着回答说:“乔奇也说了那里。”
他们已经活过的二十多年人生里,有多少是像绳索般紧紧缠绕着度过的?重叠交错的部分太多,以至于想要解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走吧。”
站在窗边,白玛像这样说了。
她微笑着看向何安烛,可何安烛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室内。
“你们两户人家认识很久了吧?”他问。
白玛没吭声。
“小玛,”何安烛回过头,像星光般温柔的眼神坠落,“我应该跟他多接触些的。”
她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是父母辈就积累起的感情,本不能一朝一夕仅凭小打小闹就拆散——她对此心知肚明。毕竟这么多年里,与乔奇祯就此断了的念头不止一次作祟。可将漏风的破洞缝缝补补、让她半推半就继续坚持的主要原因,莫过于这层关系。
泽仁普措会和乔□□面,一起吃饭。
白婉和明丽会互通电话,聊的内容五花八门,而且还约去逛街、做美容。
白玛和乔奇祯应该相互照顾。
——他们就是一直接受着这种教育长大的。
有时候他惹恼了她,她很不痛快。可到学校肯定要见面不说,在家也不可避免。
有时候她对不住他。她惭愧,却又拉不下脸。好在他也不在意,到点一定无事发生似的往她身边靠。
就这么过来了。
这么多年。
比起一刀斩断,还不如多拉拢。最好能一起放下。
和睦点总没坏事。
好成熟。
望着何安烛的侧脸,白玛心想。她自认为目光不算短浅,可触及有些事,还是容易轻举妄动。她喜欢一了百了。
理智尚在时筹谋得尽可能完备,理智耗尽就彻底地发疯。总而言之,什么都要做到极致。
正好此时,场内还在拉伸的商沉回头。他看到他们,继而去看乔奇祯的脸色。
乔奇祯表情寡淡,侧过脸,也不知道和商沉说了什么。
反正商沉出来了。
主动邀请他们去滑冰。
包下冰场的倒不是乔奇祯,而是商沉。毕竟猴子家里不缺钱。而在场的,也不只是商沉和乔奇祯两个人,还有商沉前几天漂流认识的两女一男三个大学生。
再怎么不想和乔奇祯扯上关系,白玛也还是捏了一把汗。
作为公众人物,会不会太不小心了?
乔奇祯也懂得避嫌的。
商沉直接上手教人家小姑娘滑冰,他只站在旁边口头指导。
欢声笑语一片。
何安烛是第一次上冰。
白玛握着他的手,先带着他一步一步缓慢移动。大约是紧张,何安烛话比平常多了几倍,外加时不时重心偏移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哀嚎,白玛也被逗得笑出声来。
“你那时候也是这样学的吗?”何安烛问。
白玛说:“怎么可能啊。我就一个人,贴着边沿走呗。摔得妈都不认识。”
何安烛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那时候,是抱着急切的必胜心滑的。
因为她和乔奇祯打了赌。
一张年卡,两个人来一次就能全用完。起初和对方较劲,你追我赶,被冰场老板追着骂。到后来成为冰场双煞,以滑着冰戏弄同来的白玛堂姐、乔奇祯表弟等等一系列其他小朋友为乐。
白玛和何安烛并排滑着。也不记得何安烛说了什么,总而言之,把白玛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加快速度滑到前方,再猝然转身。本来熟练的动作,因外刃一瞬间的失误导致偏离。
白玛试图重新站稳,可还是失败。何安烛也觉察到了异样,已经上前来想要拉住她。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