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垂危

　　益州喻氏，共有两位公子，大公子文德兼备是家族的希冀，而那位小公子却是常年卧病在床，说是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小小年纪就患了油尽灯枯之症，全靠日复一日的金贵汤药吊着，说来也是可怜。喻家夫妇因此也对这孩子疼爱有加，继而那家族兴旺的担子就全部落在了喻也身上。

　　这么些年来他不敢有一日的懈怠，也不曾有过一日的抱怨。小景的病他清楚，所以他从来不敢让爹娘失望。可而今，待他取得功名归来，本以为能与心爱之人厮守之时，他向来说一不二的父亲大人，要他亲手断送了心上人的性命。

　　“你再说一遍！”

　　“就算再说千万遍，也是一样的，孩儿不孝不能顺从父亲的意思。父亲若要打便打，孩儿不会有一丝躲闪。”

　　喻老爷手握家法，心神激愤，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那是……那是妖孽啊，他会害死你，害死你亲弟的……”

　　跪在地上的喻爷眸色一震，“这又关小景何事？”

　　“你不知道么，就因为那狐妖祸害，景儿这几日病得愈发重了，大夫说……已然无力回天。”

　　喻也胸口窒闷，倏尔握紧了拳头，“我一会便去看小景，不可能没有办法。只是……此是与那小狐狸无关，他未曾祸害过任何人。他若是那作恶的妖怪，我早没了性命。”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已然叫那妖怪迷惑了心神啊。儿啊，算是做父亲的求你了，听爹一句劝吧，快快离开那狐妖。道长说了只要你能迷途知返，他便有办法对付那妖怪，还有，还有你弟弟，只要用那狐妖的尾巴作药引，就能救景儿啊。”

　　“爹，不是孩儿被蛊惑了，而是您被那妖道欺骗了。他那副狠毒之相，哪里有半分得道之人的样子，狐尾救命更是荒谬。小景忽然病重，怕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喻也起身，扶住了父亲的肩膀，“爹你告诉孩儿那妖道在哪？”

　　“这……”

　　“贫道在此，不知喻公子有何贵干呐？”老道执拂尘走出，依旧是一副阴邪模样。

　　喻也转过身来，抽出了一早备好的佩剑，直指老道，“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道，蛊惑我爹娘，毒害我幼弟。”

　　老道倒也不恼怒，双指捏住了剑刃，须臾之间剑身碎了一地。

　　“喻公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贫道修行百年，从不残害无辜生灵，只不过是想要除去那些为祸人间的妖孽罢了。至于令弟的病情，那确实是受狐妖所害啊。敢问一句喻公子，那狐妖是否时常在府中盘桓逗留？”

　　“此事与你何干？我不管你是仙是魔，你若是敢伤我至亲至爱分毫，我就是不要这条性命也会找你寻仇。”喻也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并未躲闪，可看着看着竟感觉要被吸进去一般，那妖道一直在笑。

　　“逆子，不可无礼。”喻老爷不知是凑巧还是无意地扑了过来，将喻也拉回了神。

　　喻也心中愈发奇怪，这道士果然有古怪。还好让小狐狸先回山里去了，有他哥哥在应是能护他周全的。

　　“喻公子莫急，若是不相信贫道的话也无妨。贫道本就是为降伏妖物，救人性命而来。喻小公子因那妖狐的邪气而染病，只要搁下那九尾妖狐的一尾便可救小公子的性命。贫道本想着待救下小公子之后将那妖物收服，带回道观好好度化洗去他的妖性。可如今喻公子满心满意皆是护着那妖孽贫道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老道说着佯装要离去，刚一转身，后头的喻老爷已然下跪了。

　　“道长不可啊，还请道长留下救我一家老小性命。”

　　“爹，你做什么快起来啊。”喻也伸手去拉却拉不动，后脊反被那藤条抽打了一下。“逆子，你若是在这般执迷不悟，就滚出喻家。”

　　老道悠悠转过身，面上似是“愧疚”，上前将人扶起，“啊呀这是何必呢，贫道自然也是想要帮着收服那妖孽啊。”

　　喻老爷转身对着喻也吼道：“还不快滚，难道真要气死我你才甘心么？”

　　喻也攥紧了手心，出了正堂，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后院小弟的住处走去。他离家许久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小景了。

　　推开房门，屋中比他印象中还要昏暗，大夫说小景的病吹不得冷风也见不得天光，故而一年四季都是门窗紧闭。里头弥漫着苦涩的药草味，还有腐朽之气，那种风烛残年的死亡之气，本不该在这样一个少年人的房内出现。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好似要将那心肝脾肺全部都咳出来一般。

　　喻也疾步往里走，本已在心里做了打算，可当真正看到榻上的人时，还是忍不住揪心。一月前，他走时还不是如此的。

　　喻景无力地睁开眼，方才那番咳嗽叫他喘不过起来，浑身乏力，只能依稀看清个影子。过了好久才辨别出那熟悉的身形，不确定地问道：“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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