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画皮(十五)
一番“千辛万苦”抵达医院后, 傅藏云忍着痛给自己排队挂了号。没有办法,策清虽然好学, 但不学好为多, 特别是对于现代的数字化机器仍是一窍不通,傅藏云只能亲力亲为。
“那玩意儿放在车里真的没问题吗?”傅藏云抬着手, 尽量让伤口的血流得慢些, 不过显然是徒劳。
“不必担心,既然是给你的, 那谁都拿不走。”策清研究着医院大厅里的构造, 随口说道, “而且你除了放在车里, 还能放哪儿?难不成还打算抱进这人满为患的地方?”
“我倒不是怕被人偷。”傅藏云盯着窗口前长蛇般的队伍, 伸长了两条腿, 调整出一个让自己舒服却毫无形象的坐姿, 百无聊赖地说, “我是担心我把车窗车门都锁紧了,那颗心脏要是在里面闷死了怎么办?”
“……”策清参禅似的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除了装作没听见旁边这人讲话,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更为妥切的反应。
等了半天,傅藏云的手都快痛得麻木了, 才终于捱到他排的号。
“早知道就挂个加急了。”傅藏云起身,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捶了捶腰,动了动快被坐成平面的屁股。
“你为什么不挂?”策清皱起眉, 压着语气问。
“我这不是把求生治病的机会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嘛。”傅藏云边走边说,“我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你是舍己为人,别人可不这么想。”策清凉凉地接口,“古云‘养痈贻患’,不论是小病大病,都不可轻视,一分一秒也拖不得,你……”
“是是是,策夫子教训的是。我这不是就来看病了嘛。”来到就诊室前,傅藏云忙打住策清,敲了两下门后,开门进去。
看诊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医生,脸上皱纹不算多,头发却已半白了,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傅藏云看了眼他胸前挂着的工作牌,称呼了一声“梁医生”。
“你好,手伸过来。”梁医生接过病号单,扫了两眼说。
傅藏云坐到椅子上,伸出鲜血淋漓的右手,手背上流出来的血干得差不多,成了紫红色的血渍,梁医生将他手里已经烂成一团的红色纸巾清理干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端详了一会儿,皱起眉头:“这块玻璃刺得有点深啊……小伙子意志力不错,到现在还神志清醒着。”
傅藏云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开玩笑道:“医生,你就说还有没有救吧。”
“想开点,年轻人,又不是砍了一只手,你这不算大问题。”医生扶了扶镜框,又观察了一遍傅藏云的手,说,“把玻璃取出来比较费劲,而且已经快碰着骨头了,伤口过深不容易愈合,必须得缝几针。”说完,他看向傅藏云:“虽然是个不用上手术台的小手术,但是疼痛级别很高,你要不要考虑打个局部麻醉?”
“麻醉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比如震颤病什么的……”傅藏云忧虑地看着自己已经痛得快没有知觉的手,惋惜地说,“我这手拿不了筷子可以,万一以后拿不了枪,那我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可没你这么话多。”策清说着上前一步,一手按在傅藏云的肩上,“赶紧缝合。”
傅藏云感觉那股舒服的凉意正从策清的掌心传到他的手上,伤口渐渐又不痛不胀了,于是赶紧点点头:“不打麻醉了,医生你直接大胆地动手吧。”
“不要麻醉?那等会儿可有你疼的哟……”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起身去准备工具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为了防止医生起疑心,傅藏云还故意在取出玻璃的时候鬼哭狼嚎了几声,到了缝合这一步时,傅藏云还没来得及叫唤,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策清,帮我拿下手机。”傅藏云很自然地说。
策清:“你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手机在我右边的裤兜里,我左手不方便拿,而且我现在在手术中。”傅藏云耍起了无赖,其实就他这长手长脚的,哪怕手机在他右边的屁股兜里,他都能轻松够着。
说白了,他就是想趁机享受一番使唤策清的快乐。
策清无语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弯下腰去拿兜里的手机。
“吴筱妙打来的。”
“帮我接一下。”
策清握着手机,心里压着的愠火终于烧到了脸上:“你嘴也被缝合了吗?”
傅藏云装作没发觉策清身上慢慢向外弥散的寒气,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他。
对方眼神过于深情,一般人招架不住。策清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
“喂,老大,在干嘛呢,这么久不接我电话。”电话一通,吴筱妙先在里面抱怨了起来。
策清看了傅藏云一眼,回道:“在截肢手术中。”
“策清?”吴筱妙有些意外,自动忽略了策清的话,“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我老大呢?”
重点不是谁接电话,重点是你的领导在手术好吗!傅藏云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气得捂着胸口要吐血。
“在我旁边。”
策清说着,松开按在傅藏云肩上的手。一瞬间,彻骨的痛感猛然冲上脑神经,四肢百骸的筋络都仿佛被牵扯得瑟缩了起来,傅藏云控制不住地一脚踢在前面的办公桌腿上,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啊——!”
“听见了吧?”策清的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听……见了。”吴筱妙猜不出电话那头的两个人此时正在干什么,但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说,“策清,你帮我问问老大,今天能不能来局子一趟,我们发现了任甄再次出现在休息室里的原因。”
策清眉梢微动,神色恢复正经:“好。”
“吴筱妙那丫头打电话来干什么?局子里出事了?”傅藏云刚刚光记得喊疼,没有注意吴筱妙说话。
策清将手机放到傅藏云的手边时,傅藏云稳准狠地抓住他的手,不容反抗地放回到自己的肩上,紧紧按住。
策清不用他开口,很自觉地给他用法力止痛,一边回道:“他们有发现了,叫我们今天去警局一趟。”
“年轻人,太浮躁,遇事要冷静嘛,成天打打杀杀,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要进局子。”老医生专心致志地缝好伤口,剪断多出的线,正好听见两个人一言半语的谈话,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边给伤口缠上纱布一边劝说,“到头来,伤的还是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的父母的心哟……”
傅藏云心想,他和策清早就是无父无母的人了,也不知道伤的哪门子的心。
“医生,我们不是混混,我们是警察。”傅藏云一脸正色地为自己正名。
“警察?”医生抬起头看了傅藏云一眼,眼镜后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相信,“我也见过一些警察,哪有穿成你们这样的?”
傅藏云耸耸还能动的肩膀,不打算多做解释。毕竟缝个一寸不到的小伤口还能痛得泪花点点的大男人,说他是警察,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
“记得忌口,伤口注意不要碰水,我再给你开些药,纱布最好一日一换,好得快。”老医生洗干净手后,给傅藏云写了张单子,让他去拿药。
“谢谢您。”傅藏云站起身,接过药方后便带着策清离开了。
走出医院,傅藏云掏出钥匙准备开车门,策清拦住他:“你的手不能开车,伤口会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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