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照镜（十一）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此刻, 冯英勇最想喊出口的话。然而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英勇，你现在好风光啊。”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你还记得我吗？”
冯英勇欲哭无泪,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的交情怎么这么多，好像全世界都在问他记不记得。
“我不认识你, 我不认识你！你别找我……”冯英勇捂着耳朵, 双眼紧闭，嘴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
“你不看看我的样子, 怎么知道认不认识呢？”
鬼魅的声音还萦绕在冯英勇的耳边, 不一会儿, 他好像被蛊惑了一般, 鬼使神差地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前除了室内的陈设, 没有其他东西。
“我在这里。”
好像有人在他的肩上一拍, 冯英勇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一下就对上了那张根本不能称作脸的脸。
“妈啊!”冯英勇呼吸一滞, 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麻木，四肢僵硬。
“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郭芜媛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口子里发出声音, 还挂着粘稠的不明液体与唾液的混合物。
“你、你、你不是……”大概是极度惊吓后神经已经麻木了, 冯英勇没有逃避，而是结结巴巴地问,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前天的时候，好歹还能看得出是个人样的鬼。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这得问你啊。”郭芜媛冷笑着开口，“冯英勇, 你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冯英勇怔了怔，然后霍地爬起来又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对不起，媛媛，我太懦弱了！我当时太胆小了……”
郭芜媛毫不客气地补充道：“你不仅懦弱，还自私自利，你根本不算个男人。”
“对不起，媛媛！我向你道歉！”冯英勇仿佛把浑身地力气全都聚在了额头上，一下一下用力且快速地磕在地上，“以后我天天给你烧香烧钱，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求你原谅我……”
郭芜媛不吃这套：“如果道歉有用，我的命还能回来吗？我的清白还能回来吗？姓冯的，当初是你一厢情愿，怎么最后我背了骂名？那个时候你怎么不醒悟？怎么不出头？”
“死到临头了你才知错，”郭芜媛咬牙切齿地瞪着冯英勇，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郭芜媛说完，竟没有对冯英勇做什么，而是态度决绝地准备离开。
就在她要消失之时，阮三乐不早不晚地冲了进来，一条金丝绳在头顶上抡了两圈后顺势甩到郭芜媛的身上。绳子似有灵性般，一挨到郭芜媛的身子，便自动缠了几个圈，阮三乐双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圆，金丝绳随着他的指示利落地打上了结。
郭芜媛被锁妖绳困得动弹不得，阮三乐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解下腰间的一个布袋子，跳起来往她头上一套，郭芜媛的鬼魂顷刻化为一道烟，被收了进去，布袋“扑”的一声，掉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冯英勇已经被吓傻了，准确来说，是被吓疯了。——他仍在磕头，额头“咚、咚”地撞击着地上，脑门儿上很快破了一大块皮，留下一个红印子。
“喂，郭芜媛已经被我收服了，你不用做戏了。赶紧起来吧。”阮三乐过去将袋子的口收紧，娴熟地拧了个结，看了眼一旁的冯英勇提醒道。
冯英勇却充耳不闻，像上了发条似的，越磕越有劲儿。
“咚!咚!咚!”
跟敲木鱼似的。
八成是被吓傻了。阮三乐也懒得废话，抽出一张符寻了个抬头的空往他额头上一贴，冯英勇两眼一翻，脸朝地直直地倒了下去。
“收工！”阮三乐将袋子扣回自己的腰间，心情不错地出了大门。
傅藏云的车子刚巧赶到冯英勇的家门口，刚熄了火，傅藏云的安全带还没解开，就看见阮三乐晃儿郎当地从门里出来了。
“你怎么才来，刚刚我一个堪称教科书的捉鬼操作你都错过了，可惜可惜。”阮三乐刚完成了一件大事，此刻颇为自豪与满足，朝傅藏云点点头，便不多说什么，哼哼唧唧地经过傅藏云的车子，离开了。
“你再不去拦着那个二流道士，就再也问不到事情的真相了。”阮三乐刚消失在傅藏云的视线内，策清便从笔里出来，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傅藏云点醒。
傅藏云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探出半个身子够着望阮三乐的背影，一眼发现那个穿着怪异的小个子已经蹦蹦跳跳地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傅藏云二话不说，回到车内拉开手刹，一个方向盘猛打，赶紧追了上去。
傅藏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手机摁了个号码，结果对方的手机关机了。
“这小王八蛋，出门前手机一定没充电。”傅藏云低声骂着阮三乐，随手将手机丢到副驾驶座上，穿过了策清的阴魂。
策清手指动了动，手机被放回到车子前端的储物隔里。
今天的公车并不挤，阮三乐一站坐到了自己住的居民区，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那棵大柳树下赶。
进入居民楼的小路门口停了一辆进货车，正巧挡住了入口，傅藏云的吉普没办法开进去，只好把车停在巷口边，赶紧下来徒步追过去。
傅藏云可不想再进一次阴阳门，上次在里面困了半天差点回不来不说，光在轮回之境里走台阶，他的腿第二天就跟废了似的，又酸又痛，恨不得拿起菜刀剁了。
阮三乐来到大柳树前，正要把郭芜媛的阴魂带往地府，还没来得及开阵，就被旁边乘凉的张王两位大爷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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