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博君一笑琼台樱吹雪
风卷长云，阳光微凉。
惊涛骇浪的一晚潇然而过，当初一的朝阳悬挂在空时，响彻全城的动荡总算彻底地停留在了过去。
安顿好白昕睡下后，陆宣出了营帐，随手招了一个士卒问道：“可曾派人去晋宫探查？”
士卒道：“白将军下过令了，待得天色一明就深入探查，方才才指了一队人过去。”
陆宣挥手便让他先去忙了，自己缓缓而至晋宫外围，只见昨日还高高耸立的一座座巍峨宫殿，如今已经成了砖瓦横亘的废墟残地。
“王爷。”身后传来贺朝的声音，陆宣见他眼下一片乌黑，道：“辛苦了一夜，你先去休息吧。”
贺朝摇头，“末将不困，昨夜亏了王爷命末将去安置凌氏族人，否则留在宫内，定然难逃一劫。”
陆宣望着眼前这不着边际的废墟叹了口气，“好好安抚亡者的家属，以重金下赏。”
“是。”
贺朝应下，又道：“晋皇昨日安置在宫内，逢此变故，应是保不住了。还有宫内的一干宫人、妃嫔、皇子和公主，也不知是否还有幸存。”
陆宣道：“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怕是难。”
贺朝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残败宫城，有些咂舌道：“可真是没想到，这座皇宫竟是这样悬于地面，阳尚当真是……”
“他早就恨死晋皇、恨死替晋皇办事的紫宸司了。”陆宣淡淡道，“若他真的谋划成功，第一个要下手的就该是薛行琚。”
“末将不大清楚江湖的事情，只昨夜在殿外断断续续地听了一点，不得不佩服阳尚的这份忍辱负重，这些年，他还藏得真深。”贺朝道。
“当年……”陆宣试着去回想旧事，可深深一思才发现，他对阳尚竟然是全无印象，只得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该如何置评，从前年纪小，万事都有师门顶着，也并未多做留意。”
贺朝陪着笑了一下，听他又吩咐道：“当年颍州一役，白成英父子战死，因诬陷之言为陈唐所弃，听闻尸骨还是晋皇派人收的，说是欣赏他父子二人的胆色与英勇。你去查查，他们的尸骨现在何处，等处理完了旁事班师回朝时，本王一并带回去。”
“是！”贺朝立刻去办，陆宣绕着塌陷的宫墙又走了片刻，见白晗正在前方指挥将士探查晋宫，上前了问道：“如何了？”
“下面足有五六丈深，昨夜机关触动后，全塌了。阳尚可真是太狠了，从前竟然未有发觉。”白晗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一只担架，道：“方才发现了阳廷的尸体，我粗粗地看了一下，他的肺腑都被震裂了。”
陆宣只是撇了一眼，眸中毫无波澜，“昨夜正是他一路紧追，还伤了浥尘，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白晗想到自己被囚禁了十年的双亲，少顷方道：“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你与浥尘看出他父子二人的图谋，只怕如今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们了。”
陆宣道：“这边的军况，我方才已经写了一封折子派人快马送回江宁了，你大伯与表兄的尸骨，我也叫贺朝去打探了，说起来，白家的宗祠是不是还未修缮好？”
白晗道：“大半年都在忙着战事，还好有华时帮忙督办着，如今寻到了大伯父子的遗骨，总算可以放心地祭一回祖了。”
攻破晋阳后，在陈唐的左右两方大军攻取吕梁、晋中两地时，北晋的其他州府郡县一一选择了归顺投降。陈唐灭晋，统一了幽云十六州以南的全部北晋地界，两国百年的纷扰与战乱，在新年初一的这一天，总算落下了帷幕。
因着北晋初归陈唐，一应政务、军事少不得要陆宣亲力亲为，同时打理。他好几次甚至彻夜未眠，对着那一摞摞的账目总结、整军名册和各部官职一看就是一晚。
手一抬，他正要去取笔架上的一支细狼毫，余光里便出现了一抹白色，接之而至的便是白昕的声音：“今日先歇了吧。”
“你先去睡吧，不必等我。”陆宣头也来不及抬，提了笔便开始抄录条例策案。
候了许久也不见身边有动静，他微一掉转目光，见白昕拥着大氅坐在一旁看书。陆宣当下就搁了笔，走到他身前探了探他的额头，担忧不减：“好在没发热了，你快些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白昕握住他的手，笑道：“我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哪里像个缺觉的人？”
“你太瘦了，就该多补补的。”陆宣蹲下身子仰视着他，皱起了眉，“而且你这次之所以病情反复，高热不止，就是因为这些年太伤神、太不注重保养，才会病来如山倒。你自己算算，前阵子发热过多少次？又昏睡过多少天？”
白昕拉他起来，想抱他在腿上坐下，陆宣忸怩着拒绝，仍蹲在他膝下，道：“你的伤还结着痂呢，别乱动。”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陆宣哪儿敢信他这话，道：“你贯会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白昕以食指一弹他的额头，微笑道：“你只会唬我去休息，那你自己呢？”
陆宣轻轻地叹气，望向书案上那厚厚的公文书目，道：“真不懂为什么有人要去争那皇位，这才一个月，我就已经累得要归西了，你说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还是陛下早就料到这边事务繁重，才会专门下旨让我替他先打点打点？”陆宣眼中略带幽怨，“亏你之前还怕别人怀疑我拥兵自重，这下可好，陛下直接当了个甩手掌柜，堂而皇之地命我暂留晋阳给他打理这些，还怕生了动乱，连人马都一应留下。你说我是不是前半辈子太不操心，所以这后半辈子就成了操心的命？”
白昕忍俊不禁，刮了刮他的鼻梁，问道：“我看你方才在誊写名单，都是些什么名单？”
陆宣顺手拿给他看，道：“不是名单，是草拟好的制定规则，还有原晋军的重整和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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