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雪慕青苍羁绊永相连
月上高升，虫鸣遍地。
陆宣从枢密院回来时，大河正在王府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见他又是此时方归，有些心疼道：“王爷饿吗？要不要弄点宵夜？”
“不必了。”陆宣下了马，问他一句：“浥尘下午吃过吗？”
大河道：“白三公子下午用过饭的，只是吃得不多。”
陆宣面色平静，眸中却晃过一丝担心，正落入大河眼中。他跟着陆宣走到一处低矮的房屋前，小声道：“王爷，您日日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才行。”
见他不说话，只一动不动地望着其中的一间矮屋出神，大河无奈地叹叹气，走之前又劝了一句：“王爷，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早朝。”
自那件事后，白昕就一声不吭地回住到了外院里曾住过的这间屋子，期间亦未曾踏足过内院半步。至如今，陆宣与他已经整整十日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
夜风中夹着花香，陆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矮屋和对面开得正盛的紫薇花，又想起七年前与他在此相见的情景。
屋内还燃着灯，亦将白昕的身影拉得老长，陆宣望着那道剪影，心中半是苦涩，半是自责。
白晗带军收复江宁一地后，对于是否要采用阳廷的计策，朝中的武将立刻分成了两派。至正帝于此事上也很是头疼伤神，在思量着出海北攻的同时，又暗暗打起了渡江之后挥师北伐的主意。
毕竟傅敏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眼下白家军士气正盛，若是乘胜追击，便不愁打不了胜仗。
陆宣因着当前的战事，亦是焦头烂额地忙碌了数日，每天都是卯时出，几近亥时才回府，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这排矮屋前隔着窗子看看白昕。
他多想进去问问，下午为什么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可是每次想迈出脚步时，眼前就会闪现出白昕脸上那道刺眼的伤疤，白璋讲述的那些过往也一一在耳边盘桓。
抬步又却步。
陆宣仰起头，俨然发现月好像又高了一些。望着头顶这枚重新残缺的明月，他心中恍然而知，原来十五已过。
脚下挪动无声，他鼓足勇气，撩起了衣袍缓步靠近矮屋，刚要下手叩门，却见屋内烛灯忽地一闪，随即暗了下去。
紧接着便传来白昕的脚步声，陆宣以为他要出来，便提着一颗心在门外静静地等着，半晌过后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只好蹑手蹑脚地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往梁柱上一靠，不知不觉就开始回想起这些年的全部事情。近子时时，他又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屋子，估摸着白昕已经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听雪院。
还都半月，陆宣难得得了几天休沐可以闲赋在府，却依旧为了国事忙得不可开交。前方的战事上，至正帝一直权衡不下取何战术，只命白晗暂且多做周旋。加之天气炎热，晋军也受不了这样的酷暑，于是在两军交界的战区，陈唐与北晋已经胶着了数日。
“王爷，”新调来的侍从端了一碗绿豆汤来，“天热，当心中暑。”
“嗯，搁这儿，你下去吧。”陆宣正忙着写应对战事的奏折，头也不抬就应了一声。他正忙着替至正帝分析两种战术的利弊，折子才写了一半，又听到屋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以为是方才送绿豆汤的侍从又来了，心中因天气炎热而躁动突起，不耐烦地喊道：“又有什么事情？”
大河汗流浃背地跑了进来，对他道：“王爷，白三公子要走吗？”
陆宣整个人都是一怔，登时连呼吸都止住了，问道：“他要走？”
大河擦了擦头上的汗，点头道：“是啊，我刚刚看到他背着包袱，带着那两个小辈走了。”
陆宣的手一松，沾了墨汁的笔立刻就摔落在未写完的奏折上，猛一起身，追问道：“你看清楚了，他真的背着包袱走了？”
大河道：“我真看清楚了。”
陆宣重重地跌坐回去，望着面前那本已经染了墨汁的奏折发呆。
“王爷！”大河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替他急道：“您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啊！”
“他若是真想走，就让他走吧。”
陆宣自嘲着笑了笑，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大河跺了跺脚，“这世上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况且你们都相知这么久了，怎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分离？”
陆宣摇头道：“不是小事。”
大河道：“那就更应该追着去说清楚了！白三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只要您低头认个错，他不会多在意的。”
陆宣依旧摇头，“随他去吧，我不勉强他，被我捅了这么多刀，或许只有分开，他才不至于遍体鳞伤。”
“王爷，您……”大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再用什么来劝，只能无言地叹了口气退出去。
陆宣孤坐了许久才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红润的枫玉，迎着光再去看上面透出的字时，脑中挥之不去的尽是白昕的笑颜。
“昕儿，一路保重。”
他双手捧着枫玉，递到唇边虔诚地吻了吻，一时五味陈杂。
枯坐了半日，陆宣换了新的奏折准备重新书写时，又听到外面传来节奏有致的敲门声。
“阿宣。”
“谁啊！不知道本王正忙着吗？”
两个声音自屋内屋外同时响起，白昕的声音又轻又柔，被他的一声怒吼彻底地盖了过去。
叩门声戛然而止。
似乎是来人离开的脚步声，轻得如风沙扫地。陆宣后知后觉，这才察觉出自己遗漏了什么，立刻冲过去开门，大声喊道：“昕儿！”
白昕已经走到了院子口，听到他这声叫唤才转过身来，两人远远相眺，于阶上阶下静视一瞬，陆宣慌着朝他过来，先道：“你没走？”
“去哪儿？”白昕一怔，不大理解他的意思，“回南楚？”
“不是不是！”陆宣拼命摇头，“大河说你走了，我以为……”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