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脉脉向情眷念深几许
至正帝篡位一事已毕，陈唐又正是烽火狼烟，陆宣即便是再气傅敏，也不能将此事告知天下，只能依礼先入行宫面圣，为殇帝守灵。
白昕将他送到大门口，陆宣面色温和，对他道：“你进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们作对的。”
“嗯。”白昕颔首，“早些回来。”
“等我。”陆宣付之一笑，翻身上马，直驱行宫。
因殇帝之崩，行宫的大小内殿都挂满了白色的经幡和绫带，陆宣平静地往正殿而行。刚到正殿门口，就有宫人道：“陛下说了，王爷来了直接进去就好。”
陆宣对他一点头，装作不明真相的样子入了殿，朝那身着白色丧服之人俯首行礼：“臣陈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至正帝走近了来扶他，和颜悦色道：“刚刚回来？”
陆宣面露笑意：“臣因为一点私事出去了一趟，未能在登基大典上侍奉左右，请陛下责罚。”
至正帝摇头笑道：“华时早就知会过了，无妨，就当是你施计夺回了浔阳的赏赐吧。”
陆宣淡淡一笑：“谢陛下。”
至正帝又道：“对了，你让本王……你提议重振白家军一事，如今已经都整合完毕了。”
陆宣闻之，顿时眼前一亮，露了个真实的笑容来：“先前，劳烦陛下了。”
至正帝眼中一晃而过一丝尴尬，半晌才道：“朕……朕没想到会突然遇到刺客……”
陆宣立刻转移话题，“臣都听说了，陛下可有受伤？”
“一点擦伤罢了，无碍。”至正帝笑笑，又补充了一句：“是皇兄拉了那刺客一下，才让朕幸免于难，只可惜他自己……”
陆宣立刻避开至正帝的视线，心中冷冷一笑，谁不知二人水火不容，危难之际，殇帝会有那么好心出手相助？至正帝一味地想掩盖真相，已经不知不觉地漏洞百出了。
“还请陛下节哀。”陆宣垂下了眸，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至正帝拍拍他的肩，问道：“如今白家军已然重整，一共两万四千人，朕想让晓和领之为先行军，敬国公领三万延平军紧随其后，攻取安庆。”
陆宣摇摇头，“关于延平军的领率，臣举荐房延佐将军。”
至正帝不解：“这是为何？房延佐不是……”
“臣懂陛下的顾虑。”陆宣道，“从前您与先帝夺嫡时，房延佐的确是先帝的人。可陛下还记得吗？当年亳州之役，敬国公也曾派过重任给他，这就说明他是有些本事的。”
“先帝已崩，陛下又是在朝臣们的齐力举推下才坐上的皇位，便说明是众望所归。此时若是多用旧将，便能让他们感受到陛下的宽怀，如此一来，他们只会更加全心全力地为您效命。况且那日在朝堂之上，房延佐也极力反对割地求和，还为臣说过几句话，论私，臣也想给他一个机会。”
至正帝思虑了片刻，同意道：“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陆宣领旨，又问：“听闻上官副将已经改名了？”
提起这个，至正帝又是一脸笑意：“白氏一族英勇，总算还留下了他这条命脉，加之又是华时的舅兄，朕便在登基当日恢复了他的原名白晗，正式封他为镇北侯，为白家军的主帅。”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日能有那么大的勇气与毅力让皇兄为白家翻案，朕真的很佩服。”至正帝满面春风地看着他道。
陆宣淡淡一笑：“臣凭借的不过是先帝的一道遗旨罢了。”
至正帝自然知晓他口中的先帝是谁，又问道：“父皇是何时留下的这道旨意？又是何时给你的？”
陆宣如实所述，只略去了另一道已毁的密旨不提。
至正帝叹了一口气，眼中既惋惜又失落，“只是可惜，他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并不是朕。”
陆宣道：“先帝也是受到了小人的蒙蔽，若真要说起来，臣觉得他最中意的还是您。”
至正帝眼中这才有了喜色，虽然知道他可能不过是句奉承之言，却仍是心中舒坦。
“对了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说。”陆宣想起阳廷一事，便将他两次所说之言简要地重述了一遍，问至正帝道：“臣想问问陛下的意思。”
至正帝面色凝重起来，道：“事关重大，朕也要与朝臣们商议一番。明日就是皇兄的出丧典，不如等此事过了，你再带人进宫，朕要亲自问一问。”
陆宣点头道：“是，臣随时候命左右。”
退离正殿后，陆宣依制前往停放着殇帝棺椁的香火大殿守灵，朝中宗亲百官见了他来，纷纷左右礼让。他径直往最前面的那个位子而去，从宫人手中接过三炷香，对着面前高大的棺椁叩了三叩。
纵然此人生前对他百般刁难，纵然他曾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他人，可是此时此刻，陆宣什么都不想再追究了。
有什么比心上人就在身边还要心安？
大殿内的哭泣声此起彼伏，陆宣静静地跪在棺椁前，掰着手指头等着戌时的到来。他答应了白昕要早些回去，此时正是归心似箭。
暮色渐渐降下，陆宣转身就走，轻车熟路地便出了行宫，策马回府。
远远地就隔墙听到悠扬的箫声，陆宣唇角微微扬起，临了府门跃然而下，直往箫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廊灯在风下飘忽不定，白昕一人独坐，昏暗的灯火衬得他面目暗沉。陆宣兴冲冲地赶到时，他似乎浑然未觉，只是反反复复吹着那支越人歌，眼底哀意尽现。
“昕儿，你怎么了？”他打断箫声，扑到他身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白昕立刻换了笑意，擦了擦他头上的薄汗，“我又不会跑，你不用这么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陆宣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再背着自己做什么傻事，“你说过要与我坦诚相待的。”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再没有了。”白昕反手握住他，问道：“安王……陛下可有看出什么？”
“你别想在我面前转移话题，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全部都看到了。”陆宣咬紧了不放，不依不饶地追问他。
“没事，真的没事。”白昕转身就进了屋，陆宣紧跟而上，踏入门槛的一瞬间便看到自己书案上的一块灵牌。
脑中瞬间就响起了自己当初的厉声呵斥：“谁许你到这里来的？当真是仗着本王对你和善，你就将自己当作温王府的副主子了吗？”
白昕背对着他，看不清是何神情，陆宣心中已经微微了然。
他小心地去牵白昕的手，心中悔意万分，“对不起，我那时候气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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