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桌后位冤家戏冤家
两人聊得入神,不知不觉已是月至中天,陆宣心中有些难安,对白曦道:“竟然已经这个时辰了,连带熹文师兄与我说了这么久。”
白曦笑笑:“这有什么,偶尔再想想从前的事情,也是令人回味的。”担心他一个人找不到回北苑的路,白曦便说送他回去。
陆宣亦想再知道一些与白昕有关的事情,便欣然答应了,边走边道:“娘跟我提过二师娘的,也本来打算让二师娘照顾我的,她说这是二师娘最喜欢的颜色。”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外袍,“所以才买了这个颜色给我,却没想到二师娘已经不在了。”见白曦沉默着,又问道:“方才我看到浥尘师兄的桌案上放着一本书,他不是不爱看书吗?”
“自婶婶走后,他变化太大了。”白曦说着叹了一口气,“据说婶婶出身诗礼簪缨之族,祖上做过高官。她知书达理,是个极温柔娴雅的人,虽然后来入了佛门,可对浥尘还是时时留心的……”
“二师娘出家?”陆宣太过惊讶,下意识便打断了他的话,白曦便顺着他的话道:“是啊,三年前的事情了,婶婶虽然和善,却是个很固执的人,当时浥尘跪在她门外好久,她还是不愿留下。”
陆宣不解:“那二师娘为何要出家?”
白曦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含含糊糊道:“这我便不知晓了,大概是与叔父吵了嘴,心中有气吧。”
陆宣“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大师娘呢?她不在这里吗?”
白曦道:“父亲是在押镖途中结识的母亲,后来成婚,有了大哥,那时祖父才刚刚建成晚枫居,还未全部舍弃镖师一业。有一回接到一桩生意,要将一批货物送到陇西,祖父本打算亲自押解的,可当时晚枫居初建,许多事情都还未置妥,父亲便请缨押送这批货物,母亲知道后,决定陪他一起去陇西,便将大哥送到祖父膝下教养。岂料途中遇到一伙盗贼,母亲替父亲挨了一刀,伤到了要害,失血过多……”
陆宣见他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再多问了。两人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白曦又道:“说起来,大哥幼时,还被陆师叔带过几年,我来晚枫居的时候,不过两岁而已,那时,陆师叔已经不在这里了。”
见他提及母亲,陆宣心中先是一亮,转而又暗了下去,道:“也不知,娘如今在哪儿。”
白曦无意触及到陆咏,见陆宣满脸低沉,安慰他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既来之,则安之。”
陆宣勉强一笑,道:“我已经到了,劳烦熹文师兄送我回来。”
白曦微微点头,道:“快去休息吧,明日辰时到前厅用早膳。”
陆宣乖巧道是,见他进屋,白曦心中突感沉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一夜平静而过,第二日天明时,陆宣一睁眼,心中暗道不好,看窗外这光亮,分明辰时已过。匆匆忙忙穿好衣物,待他赶到前厅时,只有白昕一人在此。
他笑了笑,喊道:“浥尘师兄早。”
白昕歪在椅子上,仍是一身白衫,道:“什么时辰了,还早?”
陆宣面露尴尬,初来此处,他尚有些不适应,昨晚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今日醒来才误了时辰。
白昕似乎也不想听他多解释,下巴对着桌子一扬,道:“赶紧吃。”
陆宣早就看到了桌上的餐食,对白昕又是一笑,端起桌上的粥就吃。然而刚刚喝了一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米粒生硬,这粥似乎是夹生的。他回头望向白昕,见白昕正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对他一笑:“怎么了?”
他马上将嗓子眼的话和着粥一起咽了下去,摇头道:“没……没什么。”
囫囵吞枣喝完那粥,他顺手拿起一个馒头咬下去,猛然咳嗽了两声,眼眶里都蹦出了泪来。
谁能告诉他,这馒头为什么是苦的?
他第二次看向白昕,这次白昕不再看他了,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那口苦馒头就这样被他含在嘴里,上下不得。当着白昕的面,他自然不能就手扔掉,于是偷偷地藏在袖中,又拿了一个馒头,一口咬下去,还是苦的。
“吃完没有啊。”身后响起白昕的声音,他只好将第二个咬过的馒头再次藏在袖中,道:“吃好了。”
“那走吧。”白昕将书一收,往后厅走去。陆宣便跟着他,问道:“师兄,现在去哪儿啊?”
白昕不理他,只大步往前走,陆宣便跟着一路小跑,跟着他进了览书室。
“这些,全部抄一遍。”陆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书案上,堆着好几摞书,他顺手翻了翻上面的几本,都是白氏的族谱以及白氏一族的生平,疑问道:“这些也要抄?”
白昕斜视他一眼,道:“入了晚枫居,怎能连白家的生平都不知?”
陆宣只好点点头,在书案后面坐下,认认真真地提了笔来抄书,白昕坐在一旁,继续看书。
一连七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八天,陆宣总算全部抄完了,将厚厚的一叠手稿送到白昕面前。
白昕随手翻了翻,甩给他两个字:“重抄。”
“啊?”陆宣傻眼,问道:“为何?”
白昕头也不抬,道:“字迹不端。”
这倒是句实话,陆宣自己也是承认的。他这些年跟随陆咏飘落无定所,只会识字,却从不曾习过书法,跟过名师,因此那字也是写的歪七扭八,无从入目。虽然十岁之前与陆咏久居蓬莱,那时学过一点,可后来又过了那么些年,他早就生疏了。
他便抱着那堆手稿重新坐到书案前,拿起笔,一笔一划照着书上抄。抄完一张后,他起身,走到白昕面前,将刚刚抄好的给他看:“师兄,你看这样呢?”
白昕还是那两个字:“重抄。”
一来二去,他足足抄了十多张才换来白昕一句“尚可”,于是接下来的七日,继续日日抄书,一直到言豫到来。
言豫是白芾的旧友,也是白昕之母越凝的旧识。他每隔两年就要来一次晚枫居,而且颇爱管教白昕,因为越凝的缘故,白昕也不能对言豫无礼,因此回回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越凝在时,他曾向母亲撒娇告过状,结果越凝却并不向着他,反倒叫他虚心听从言豫的教诲,白昕为此叫苦不迭。
言豫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见了陆宣后,问白芾道:“这就是陆师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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