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记忆不再存在，那段时光是否还有意义呢？

傅寻恍惚地思考着，至少这一刻，他还记得所有的事。他的头脑是自由的，他的所思所想，跨越宇宙的虚无和空旷，仍坚定而真实地存在着。

如果现在就去死的话，如果能让这被束缚的肉体彻底解脱的话，虽然他再也回不去了，但至少……他能切断穿梭路径，拯救那个遥不可及的自由世界。那里有他最在乎的人们，有他对于人类最美好的想象。那个世界还有选择的机会，他们还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傅寻并拢的两指间夹着一根钢针，这是他醒来后在密室的角落发现的。这种纳米钢针应该是从超机（超级计算机）上某个微小部件遗落的。按照泰运华和戚明语曾经的描述，他的躯体之前应该是与超机相连接。随着银塔科技的发展，他的躯体才不再需要与超机进行实体连接。

他知道自己脑后靠近脊椎的地方埋着一枚小型芯片，那是他十岁时与Mother连接后留下的接收器，是每个银塔人最脆弱也是最致命的部位。他并不确定芯片一旦损毁会发生什么，穿梭路径的电子信号是否还能完整存在？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傅寻没有犹豫，他将纳米钢针用两指捏住的同时迅速抬起手臂！只要速度够快，他就有可能将钢针插入后颈的芯片，一针毙命！可他的小臂仅抬离了膝盖一寸的距离，就突然不听使唤地重重落下，手指微动，钢针猛地刺入他的大腿。

傅寻想要痛呼，喉咙却并不配合，他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双膝用力跪在地面上。他的身体完全脱离控制，突然一手抬起，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007446M，根据塔律，你已经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现在它由银塔接管。任何不被授权就伤害这具身体的行为，都是违法的，将会遭受惩罚。”法务官从容地开口。

傅寻感到非常可笑，但他却无法利用身体的任何部位来进行表达，他如此愤怒，但心跳却异常平静。他大脑所产生的情绪丝毫不能影响这具身体。此刻他总算明白，那些游走在他体内的蓝色光点，不止能操纵这具身体的四肢肌肉，还可以控制它的内部系统。

一切心理应激引起的情绪变化，都会通过中枢神经系统影响到自主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和免疫功能。而人类无论喜怒哀乐，都有相应的内脏，情志过度，就会导致内脏功能的严重受损。银塔为了杜绝这种意外的发生，已经完成了对这具身体的绝对控制。

傅寻说不出话，甚至连任何徒劳的挣扎都无法做出。银塔已经杀死他了，生命不再被尊重，只配供这些人随意玩弄。银塔人，并不是人，只是被圆桌管理层漫长无边的掠夺，压制，无从反抗的另一物种。残酷而永恒的丛林法则贯彻始终，是打在每个银塔人灵魂上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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