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守候
“好了, 我们今天的课程到这里正式结束,下课!”
随着讲台上年轻教授的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方悦打开电脑手提包,将轻薄款的笔记本放进去,纸笔放进隔层,拉上拉链,准备回家。
这是她报名参加的总裁班,白天工作,晚上或者周末过来上课。
对于像她这种, 从来没有接触过企业管理的人来说,接下恒东集团这样庞大的产业, 就等于是将生活开启了地狱模式。
当然了, 即便难,方悦还是会尽全力守住这份产业。谁让它是沈钦北的呢。
因此, 她将集团接手过来后不久,就报了这个班过来学习怎么管理公司。
斜后方的座位上站起来几个人,西装革履地穿着正式, 走到方悦课桌旁, 笑着向她发出邀请, “方小姐,晚上我们在王朝会所组了个局,一起去吧。”
方悦今年21岁,是历届总裁班最年轻的学员, 尤其还是女性,长相甜美身材姣好的女性。
而且所谓总裁班,来这里的人除了学习以外,很大一个目的是扩展人脉,毕竟能够进来这里学习的,不是各行业的管理精英,就是本身家里有公司需要管理的。
大家一起学习,一起交流,建立一定程度的友谊,以后生意场上碰了面,也是有同学交情的人。
不过,方悦来这里的目的显然跟他们大不相同,她纯粹是为了学习。
所以,她礼貌地拒绝了“同学”的邀请,拎上电脑包,背上随身小包离开,“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玩吧。”
方悦走得潇洒,几个世家子对视着叹气。
怎么每次邀她参加活动,她都不来呢?
像这种总裁班里,肯定也不乏过来钓“金龟婿”的冒牌“白富美”,不过冒牌的终究不是真的,容易被识破。
所以像这些世家子组局去玩,除非心情好,一般都不乐意带上她们。有两个没有被邀请一起去玩的女人见世家子被拒,在一旁冷笑,“人家可是身价百亿的白富美,20岁就空降福布斯富豪榜的人,才不屑跟你们玩!”
这个理由听起来,虽然针对,在外人看来,却很合理。
像扩展人脉这种东西,顶着恒东集团CEO的名头,以及如果哪天沈钦北一命呜呼,方悦就要继承他生前的巨额资产,某天一不小心成了亚洲首富也是有可能的,多的是人前来讨好。
值得一提的是,方悦现在并没有继承沈钦北的财产,因为他的遗嘱是死后生效,她现在在恒东集团的地位,是苏明蕙为她争取的。
股东群里总有想要将沈家拽下来的,苏明蕙先是痛失丈夫,后来唯一的儿子又沉睡不醒,她无心俗世,便将这个担子交给了方悦。
苏明蕙本是恒东集团最大股东,将部分股权转让给她之后,沈钦北成了最大股东,方悦第二。从那之后,方悦临危受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坐上了恒东集团CEO的位置。
不过方悦不参加这类社交,倒不是像冒牌们以为的瞧不上,她确实是还有事。
疾步走出教室,方悦在走廊上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方悦。”
方悦闻声转过头,扬唇一笑,“魏教授。”
魏教授穿一身挺括的白衬衫黑西裤,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地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个金属质感的U盘,“上次的课程你没有来,说要学习资料的,我都拷在这个盘里了,给你。”
“哦差点忘了。”方悦笑着接过,“谢谢教授。”
“客气了。”魏教授眼眸含笑望着她,“他们组了局,你不去?”
“不去了。”方悦打开随身小包,将U盘放进去,恰好手机震动,她掏出来,跟教授道了声抱歉,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电话是阿南打过来的,告诉她说已经将车开到教学区门口。
“好,我知道了。”方悦挂了电话,跟教授道过别,疾步往电梯去。
魏教授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直到人影消失在电梯里。
**
半小时后,方悦由阿南开车送到医院。
只要不出差,人在金城,方悦每天都一定会来一趟医院。
一年前那场开颅手术,由于手术过程受创,沈钦北的脑部神经系统严重损伤,导致主观意识丧失,陷入昏迷。
从手术室出来后,他被送进ICU住了半个月,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最后医生判定为植物人。
当初在动手术前,风险告知书上就写明了系列风险,只是没想到是如此严重的一种,当然,跟死亡相比,也算是幸运,至少他还有醒来的可能。
确诊为植物人之后,方悦第一时间联络了Ellison博士,沈钦北曾为方父组建过的医学专家组也派上了用场,相比父亲,沈钦北得到了更为有效和及时的救治,状况要乐观得多。
不止方悦,医生、护工和苏明蕙都见过他的手指和眼睛活动过。
所以对沈钦北会苏醒这件事,方悦充满期待。
她从住院部电梯出来,迎面撞见穿着白大褂的Ellison博士和另一名医生并肩走来,两个人交头接耳地在攀谈,身后跟着两名助手。
Ellison率先见到方悦,微微一笑,“方小姐来了。”
另一名医生也开口打招呼,方悦认得他,是近期负责过来给沈钦北做针灸的老中医。
方悦走近道:“辛苦两位。”
“应该的应该的。”
和两位医生道过别,方悦推开独立病房的门,抬腿走进去。
病房里的灯亮着,苏明蕙坐在病床边,温温柔柔地在跟沈钦北讲话。
植物人对外界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感知能力的,所以除了医学治疗手段,精神层面的刺激不能少,方悦和苏明蕙常常过来,也是践行医生提议的亲情疗法。
“伯母。”方悦轻轻问候了一声,反手关上门。
苏明蕙抬头望过来,眼角笑容堆叠,“诶,悦悦这么晚还过来。”
如果有好转迹象,适才Ellison就会告诉方悦,既然他没说,那肯定还是一如往常,方悦也就没问苏明蕙,只平常道:“太早回家也没事干,过来陪陪他。”
苏明蕙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她,“你坐这吧,我刚好出去打个电话。”
“好。”方悦也不跟苏明蕙客气,在她原先坐着的椅子上坐下来。
苏明蕙拿着手机出去,顺带关上门。
病房安静,仪器发出的声音被放大,白天听不到的夜里听来尤其明显,沈钦北闭眼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连接仪器的管子。
由于长期没有户外活动,加上病着,他的肤色已经从原本的蜜色,蜕变成了冷白色,没有了原来健康的感觉,显出几分病态。
方悦一直喜欢他原来的肤色,健康、有男性魅力。
贴在额前的几根短发有些凌乱,方悦抬手帮他往旁边拨开,笑说:“北鼻你毛发是不是有点旺盛过头了?头发长好快啊,等这周末我比较有时间,过来帮你剃了。”
平常都有专业的护工照顾他,第一次帮他剃头发,恰好方悦过来看见,于是摩拳擦掌地上手了,头发剃得短了,就能看到手术留下的狰狞疤痕,她就会记得那天在废弃工厂,他是怎么为了护她,而生生挨下蒋蒙砸过来的椅子的。
从那之后,方悦就交代护工,之后都由她来帮他剃头。
和沈钦北聊到十点,方悦起身离开。
她以为苏明蕙应该已经走了,拉开门走出去,却发现她站在护栏边,面对漆黑的夜色,安安静静地。
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苏明蕙转过身,冲她和蔼一笑。
方悦笑着问:“伯母您等我?”
“嗯,等你一起走。”苏明蕙伸手和她牵上。
因为沈钦北的关系,两个人越相处甚至越像母女了。
两个人乘电梯到地下车库,各自有司机负责开车,方悦将苏明蕙送到她的车位,道了晚安后转身欲走。
苏明蕙突然叫住她,“悦悦。”
方悦及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是,伯母。”
苏明蕙上前两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人终归要往前看,你还年轻,如果有遇到不错的男生,可以考虑和对方交往试试看,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结婚生子。”
“伯母,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方悦意外地看着她。
苏明蕙打开手包,从里面掏出一只手机递给她,“这是动手术前,阿南交给我的,钦北的手机,里面有一段录音,你拿回去听听。”
方悦盯着那只手机,伸手接过,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
苏明蕙将手机交给了她,转身上车,方悦抬眸望向她,问了一句一直没有勇气问出口的话,“伯母,您不怪我吗?”
苏明蕙其实可以怪她的,毕竟,沈钦北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倘若没有遇到她,沈钦北这一生,大概格外幸福顺遂。
苏明蕙拉门的动作一顿,她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停顿了片刻,低低道:“那是钦北自己的选择。”
她转头看过来,望着方悦,“儿子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爱的女孩,做母亲的如果责怪那个女孩,岂不是和儿子的期望背道而驰?”
什么叫爱屋及乌?方悦在苏明蕙身上算是真正体会到。
方悦眼眶不由泛起水光,“谢谢您。”
“早点回去休息,你忙了一天也累了。”苏明蕙扯扯嘴角,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方悦目送载着苏明蕙的轿车走远,正要转身回自己的车位,脚边湿湿地蹭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往旁边错开两步,低头一看,一只白色卷毛的小狗狗,正用黑色的鼻子嗅她的脚踝。
她望着狗狗,狗狗也望着她,仰着小脑袋,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小可爱你哪里来的?”
地下车库的光线昏暗,方悦弯下腰,想要看清楚它一点。
也许是她这个并不排斥它的动作,让狗狗觉得自己没有被讨厌,仰着头跟她对视的同时,开始摇起了尾巴。
它的尾巴好小,一根手指左右,在空中越摇越快。
方悦知道狗狗摇尾巴是代表高兴,伸出手爱怜地摸摸它,“你是走丢了吗?你的主人呢?”
狗狗嗷呜一声,脑袋一歪,往她掌心里蹭。
旁边的车道上,一进一出两台车,车灯乱飞,喇叭声齐响,狗狗吓得尾巴立即耷拉下去,旺旺地叫了两声。
叫得奶声奶气的,可爱又可怜。
方悦一下就心软了,将它从地上抱起来,去找停车库的管理员。
管理员一见到这只狗,就略带嫌弃地说:“哦,是它啊,最近都在这边,大概是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适才车库里太昏暗,没能好好的看清楚,现在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方悦发现狗狗浑身脏兮兮的,白色的毛上沾了不少尘土和汽油污渍,也弄脏了她的上衣,估计真的是被遗弃的。
“那好吧,我知道了谢谢。”方悦抱着狗狗回到自己的车位,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阿南见她怀里抱着一团会动的东西,打开车里的灯,从驾驶位转过头来,盯着分辨了一会儿,“悦悦小姐,哪儿来的狗啊?”
“是个小可怜,我决定收养它。”方悦将狗狗放在腿上,狗狗仰头望望她,又转着脑袋张望车里陌生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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