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应该波澜不兴。
每日醒来,温习一遍七年前发生的意外,然后平复心续,明了处境,按照笔记里划的重点,安排一日行程。
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
一切都是碎片化的处理,只能在笔记本上整合。
工作计划在本子上安排得明明白白,所有画面的构想都需要在纸上记录,但灵感这种东西,即使记录下来,一旦从脑海中失去,就变得失真,下一次不知何时捡起。
对于事业而言,他的残缺几乎是摧残性的。
不得不说,在不幸中,他依旧算幸运的那个。
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而作为画家的父亲,收藏的画作的价值,足够保他安稳优渥地过一辈子。
重拾画笔,不过是因为不想做个废人罢了。
光靠着父母的遗泽,混混沌沌过了此生,不是他想要的。
最初尝试拿起笔,给出版读物画插画,或者拉点小活,比如画明信片……
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试一试。
如果能做到经济上的独立,那么逐渐老迈的父母,在离去的那天,也许会稍许心安。
尝试的结果还不错,居然靠着画妖怪、灵异传说有了一批忠实粉丝,出了三本画册,在业内小有名气。
他以为,就这样了,就这样也不错了。
他注定会孤老此生,如果能耐得住寂寞,如果能守得住坚韧,如果没有选择以主动结束生命的方式离开世界。
当一个宅在屋子里的插画师,已是他最好的结局。
当父母都离去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存有牵挂,没有想守护的人,没有心愿未了的事,从而了无牵挂地离开。
笑容显露在脸上,想法埋藏在心底。
若是父母知道,他有厌世的心思,不知会怎样惶恐和伤心。
更可笑的是,他的心事,甚至不存在于脑海里,而只存在于笔记本里。
直到现在,大概每隔数月左右,都要在日记本里探讨一次“生存还是毁灭”这个困惑人类千年的阴暗问题。
相对而言,比起几年前,已经好很多了。
翻开日记,那段刚生病的日子,里面记载的激烈想法,几乎每天都存在。
似乎即使没有明晰的记忆,某些感觉依稀还留存在身体里,越来越坦然的接受现实处境,适应得极快,近年记录的文字愈发的平静,甚至是寡淡。
他的生活,已然经不起波澜的折腾,平静是好的,寡淡也是好的,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什么好去详细描述的。
如果用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来表示,别人的人生是不循环小数,总有各种惊喜与意外。
而他却是一直在规律循环,直到结束的那天。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喝同一家咖啡厅的咖啡,点上一份小松饼。
按照手机上的指示,也许因为爱吃的菜色就那么几样,点的也总是同样的食物。
无聊,无趣。
庆幸的是,因为失去记忆,连过得有多无聊和无趣都不自觉。
亏母亲还在操心,张罗着要给他找个女朋友。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好的,不该是个孤老终生的下场,应该有个归宿。
但像他这样残缺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孩子了。
“妈,我都不可能记得人家,怎么谈恋爱。”
严默笑笑的,用一种轻松的口吻,去拒绝母亲安排的相亲。
母亲却劝他说:“不谈恋爱,等爸妈走了,谁看护你,谁心疼你?”
“那也不能害人家啊。”他皱起眉。
“谁说是祸害啦,你的情况事先说明了,人家姑娘依然对你好奇。只是见见面而已,你情我愿的,认识一下,不喜欢又不勉强。”
她老人家企图强按他这头牛喝水。
但他倔强起来,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又或者,撞了南墙依旧不悔。
“不啦,还是不要了。”
对于保持单身,他很坚持,也必须坚持到底,此点近乎成了原则。
又是一日从明珉家用过晚餐回家。
严默没急着写日记,而是往前看了过年时间生活的记录,才明白自己真正没有和父母一起去三亚的原因是什么。
他怕旅游的过程中,母亲不放弃,一二再再而三地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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