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沈臻婳退到公子寤生车厢下, 装作焦急的敲了敲车门:“贵人, 有人劫杀,救命呀。”她假惺惺的调了两嗓子, 指望公子寤生吱个声能出面应付, 却不想车内半天“安静如鸡”。
黑亮的眼珠在四周转了一圈,视线在男人们的军靴上短暂停留后,沈臻婳突地笑了起来。
看来不是冲她来的。
沈臻婳倚在车厢下,双手抱胸,笑眯眯的对领首于众武士前的男人问:“在下齐孟氏, 邯郸人士, 与郑国大子不熟。不知兄台可否借个道, 让孟某先行呀?”
对方未做回答,车厢内便传来了一声讥讽的嗤笑。
沈臻婳摸了摸鼻子。
有些尴尬。
齐孟氏与郑国大子什么关系?
中原诸国现下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
就算沈臻婳说烂了嘴, 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与郑国大子不熟。
何况她还有一位被郑国大子许了正室之位的“胞妹”。
身着白娟的武士单手握着一把短刀,面无表情的对她回道:“抱歉,在下奉命来取郑国大子的性命, 旁人死活, 在下管不了。”
沈臻婳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抬脚走到一边, 不但为人家空出了道,还冲对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与人拼命的隰羽不小心瞥到这一幕,胳膊上立即中了一刀。
武士皱眉看着沈臻婳, 好半天才收回目光,他朝车前走了两步:‘公子。’他向紧闭的车门叉手做了一揖:“安溪氏奉命行使,待杀了大公子后,吾等罪人自会以死向大公子赔罪。”
沈臻婳有些诧异现下杀手的礼仪周全。
男人说完,静了好久才得了公子寤生的回复:“你是安溪氏的嫡子?”
“是。”
“身为嫡子,你仍拥立公子段,要与本大子为敌?”
这是公子寤生第一次□□裸的向她展示他的处境,沈臻婳很意外他竟没有避她。
安溪家的嫡子面上出现了几分为难,不过这分“为难”很快从他脸上拂去,他叉手回道:“敝人听令行事,无有个人,一切以家族为重。”
车门从内推开,公子寤生端坐于塌,神色高华,若不是车内物什散乱一片,或许画面还会和谐一些,不会显得那么可笑。
“即是如此。”公子寤生嘴角一哂:“本公子也只能灭了安溪一族以儆效尤了。”
公子寤生口气淡淡,灭人全族犹如喝一水杯酒那么简单。
领首的武士听后神色巨变,杀心欲重。
沈臻婳看着,忍不住“啧啧”摇头。
就他这样的,还敢指责她心狠手辣?!
沈臻婳不满的给了公子寤生一个白眼,为让他清楚看到她的眼白,她甚至很贴心的走到正对他的方向才翻了眼皮。
拔剑声应接不暇,沈臻婳旋身转向背后的安溪氏嫡子,再一次向他确认:“你当真不放我走?”
回应她的,是男子决绝的拔剑声。
沈臻婳颇为“可惜”连连摇头:“为什么总有人这么傻!”
不是他们傻,是她轻了敌。
这群人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只□□手队伍,上百人之众,每人手上都架了三支厉箭,现身的同时长弓已对着他们的方向崩到了最紧处。
一触即发。
沈臻婳再怎么也没想到来杀公子寤生的安溪氏,竟带了一只部队过来。
不过也容易理解,郑国寿星宫倾巢而出,最后不也落了一个尽数被灭的下场吗?
如此手段,若不做好万全准备,怕是有去无回。
沈臻婳对车厢内的公子寤生道:“大公子,齐孟氏虽一介商户,这条命还挺值钱,不知若是英勇就义,为君献身,有嘉奖否?”
公子寤生:“阿臻不是一向不怕死的吗?”
公子寤生这一声“阿臻”唤得沈臻婳心神一紧,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死人,是不会将秘密外泄的。
但他怎知今日死的不是他们?
沈臻婳心里的这声质疑刚起,一抹白色从车上飘落而下,公子寤生站在了她的身前,不偏不倚正正好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我说过什么……”公子寤生转身,拿走了她手中的剑:“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你变成泡泡飞走的。”
青山上哄幼童的童话,没想到在他心里落了根,他铭记着为王子牺牲变成泡泡飞走的人鱼,借着只有两人明白的“暗语”所道出的情话,触动了沈臻婳内心深处某处坚若堡垒的禁地,她心中乱成一团,面上却是一片冷静自持。
公子寤生自嘲的笑了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无视,他伸手将她的碎发卡进她的耳后:“以后你该习惯有人挡在你面前,为你遮风挡雨的日子。”
双手暗暗在袖下握紧,一股抑制不住的的酸楚猛然冲向她的喉咙。
前两世她追着一个男人,总是他在前走,她在后面追。
卫国大乱,是她领着他的二十死士,先行潜进朝歌为他打点。
她第一次杀人便是在前往朝歌的路上。
刀割破了对方的喉咙,人却没有死,她顾不得害怕,只能继续前行。
前行!前行!前行!
杀的人越多,她竟没有体会到初次杀人时的害怕。
而当她满身欢喜的为他打点好一切迎他进城时,他却嫌弃她拿剑的手,沾着血色的衣袍。
她突然想起她曾爱过的男人没有一次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挡在她的面前,甚至没有一次在她遭受非议时,选择在她这边。
她为他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这样?变得这么卑微,没有自尊?
“以后你该习惯有人挡在你面前,为你遮风挡雨的日子。”
她仰头看着面前的公子寤生,看着他那张清冷的俊脸,只有看着她时才显露的温暖温度,一个声音不禁在她心里反复对她问。
——他会不会不一样?
——他会不会永远这样对她?
“公子!”
隰羽急迫的提醒让沈臻婳瞬间回了神。
沈臻婳夺回他手里的刀,错身立在了他的身侧:“我说了,不依附于男人,我也会过得很好。”
公子寤生挑了下眉,没有应她的话。
“放箭!”
包围他们的武士们闪电让出一条人道。
弓箭手再无阻碍的向着他们放出了手中的厉箭。
飞箭漫天,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陡然间便将青天白日遮得黑黑沉沉。
沈臻婳第一时间拽起公子寤生的手,打算往武士所站的方向逃。
她算过距离与速度,以他两的轻功,应该没问题。
可公子寤生却在这时反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臻婳不解看向他。
他莫名扬起了笑:“阿臻!”他倾身而来,猝不及防吻住了她:“你担心我。”
箭雨下,轰然而起的惊哗声像潮水一般向她蔓延。
“轰”!
她的大脑宛如炸开了一片烟花。
“快看!”
“箭在空中定住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是天罚吗?”
公子寤生抱着她不让她动,沈臻婳好奇的掀开一条眼帘。
漫天的飞箭定在空中,黑压压的,宛如按了暂停键的画面。
沈臻婳震惊了。
扣在她腰上的手加大了力道,能感觉到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眼正在一眨不眨的打量着她。
“真的,真的……他真的是妖物。大公子是妖物。”
不知是谁开的头,整个空间充斥着“郑国大子是妖物”的鬼喊鬼叫。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公子寤生终于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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