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沈臻婳前脚坐回塌位, 后脚公子寤生就跟着走了进来。

　　殿中安静了一息, 暧昧的视线从他两身上先后飘过，沈臻婳不动声色的倒了斛酒, 公子寤生清俊的面上更是无懈可击。

　　斜对塌频频朝她这边光顾的目光越发缠绵起来, 沈臻婳大方举起杯，隔空敬了对方一杯。

　　对方举止扭捏做作的，完全不像是上位者对位卑者的姿态，更像是面对情人。

　　沈臻婳余光划过怔怔望着姜夫人似在回味的宋国公子冯乐呵一笑，仰头欲将杯中之酒时, 突听到前方前方前方的……宋国女公子道了一句：“不要脸的娼妇。”

　　她手一抖, 被一口酒呛住, 咳得前仰后翻。

　　生怕自己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沈臻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卫君朝她这边扫了一眼后, 没有任何前奏, 冲公子寤生开了口：“寤生公子何时让贵国的大祝和行人来一趟？”

　　此话一出，全场俱静，坐在公子寤生身侧的卫国女公子桃冉更是双颊飞红, 低着头装听不懂。

　　公子段手中的酒尊“啪”的一声落了地。

　　不少看好戏的眸子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公子寤生为显郑重, 起身走到了卫君位塌下：“卫君。”他俯身一拜，腰弯45度，礼行不过呼吸间, 煞是风流傲慢。

　　明晃晃的烛台下，众人屏息静待着郑卫两国即将联姻的神圣一刻。

　　沈臻婳垂下了眼，脑中不由划过在青山山上两人躺在溪边同看星子的画面, 不过划过带着小童在破旧茅屋前玩乐的画面……

　　权力与女人。

　　物质与理想。

　　在所有的现实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自然，她不会怪他。

　　只是，从今之后，她也不会对他有半分留恋。

　　然而就在沈臻婳默默将手里的“分手酒”一口尽了之际，却听他朗声回道：“不敢欺瞒卫君，寤生已有婚约。”

　　“已有婚约？”

　　全场哗然。

　　“寡人怎么从未听说？”

　　“寤生来卫的路上曾遭遇暗杀，被一民女所救；寤生许诺过她，当娶她为妻。”

　　“这……”卫君看了眼泫然欲泣的自家女郎，下意识扭头看向了位下的兰夫人。

　　兰夫人不愧是卫君的宠姬：“娥皇女英，寤生公子娶了正室，再将她迎娶回国也未尝不可。”话留半分，不道破让公子寤生娶卫姬为正室，留民女做小。

　　按理，卫国已经做的够意思。

　　谁知公子寤生又道：“寤生无舜帝之福，且与寤生订婚之女与寻常女子不同，心胸狭窄，善妒易怒又极其心狠手辣，只容得一夫一妻。”

　　这是在夸人？

　　沈臻婳打了个酒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无不目瞪口呆。

　　“如此妇人，郑公子还想娶她？赏她些金银，不吝再赐她一良人便是。”

　　卫君一副这种女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的模样。

　　欲哭的卫姬不禁又燃起了希望。

　　谁知公子寤生态度强硬：“多谢卫君抬爱，君子一诺重千金，寤生既答应了那妇人，便不会再另娶她人。”一语毕了，竟不再答话，返身便朝自己的位塌前走，坐在他身侧的卫姬再也坚持不住，掩面哭着退了场。

　　与他隔了一座的郑公子段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沈臻婳悄悄起了身，正打算暗自退场，远离这是非之地……

　　兰夫人突然出了声：“能令郑国大公子独宠如此，定是倾国倾城的娇娇，不知我等可有幸一观此姬之颜色。”

　　撩袍下坐的公子寤生嘴角一哂：“可。”俊脸微侧，他精准的望向了那正猫着身打算遁走的某人：“这就得问一问孟家少郎了。”

　　沈臻婳脚步一滑，“砰”的一膝盖跪下。

　　偷笑声压在袖间，这样的气氛之下，无人敢挑战卫国的权威。

　　卫君压抑又冷硬的声音即刻在她背后响起：“孟家少主倒是得好好交代一番了。”

　　*** ***

　　沈臻婳压根都忘了自己出的卫王宫，只知编了一大段谎话加废话，又在公子寤生有意无意地拆台下，硬将与他私相授受的那位女子掰成了她的胞妹。

　　原来郑公子与“他”亲近，原来是“爱屋及乌”呀。

　　喜好男色的郑国大子眨眼间形象就高大起来，成了一名君子重诺，视王权美姬为粪土的高山之士。

　　我呸！

　　出了卫宫的沈臻婳一头砸进来接她的牛车，招手就让人往家里赶。

　　牛车不是马车，再怎么赶得快，也是老牛拉车。

　　车使出宫道不出百里，一群身着青衫，头戴布冠的年轻人静坐于地，面朝卫宫稚台的方向，见她的车架从稚门驶来，远远就站了起来，打算劫她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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